一声枪响,划破了黎明前的夜空。全屋子人,一跃而起。邓铁汉高大的嗓门说:
“不好,有敌情!”
大家迅速披衣坐起,整装下地。单义生老汉压低声音说:
“不要慌,从后门撤出去!”
众人出得后门,向北山爬去。单义生老汉借着星光,指着山头对邓铁汉说:
“这北山有两个山头,名曰双顶山。东峰较为平坦,林木密集;西峰陡峭,险要难登,峰巅处西侧是悬崖。”
邓铁汉说:
“我与小刺猬走西峰,马维军带领你们全家走东峰,我们共成掎角之势。如果鬼子攻东峰,我和小刺猬出奇兵,绕到他们背后,兜抄他们后路。如果敌人攻击西峰,你们呆在东峰不要动,我们向北撤退,把他们引走。”
马维军说:
“不行,不行,那西峰路径崎岖,荆棘丛生,陡峭难行。你们不熟悉,我路熟,我走西峰,你们带着我全家走东峰。”
单义生老汉说:
“维军说得对,我们倉惶应战,以路熟为好,还是叫维军走西峰吧!”
邓铁汉想想也对,单义生一家人,由马维军一个伤者保护,不安全。就让维军走西峰,作为疑兵。其他人走东峰,能更好的保护单家老小。小刺猬还要争,邓铁汉决定不要争了,斩钉截铁地说:
“我们走东峰,大伯,大娘跟我们来。”
单义生老夫妇在邓铁汉和小刺猬搀扶下爬上东峰,却不见玲儿上来。邓铁汉问:
“玲儿怎么没上来?”
单老汉说:
“她跟维军形影不离,又是新婚,她会到这边来吗?”
邓铁汉摇摇头说:
“难怪,叫他俩一起走吧!”
枪声越来越近。天刚亮,鬼子兵就追了上来。鬼子兵放弃东峰,向西峰扑去。
鬼子一个小队长,带两个鬼子兵,两个伪兵,还有一个翻译官。马维军和玲儿扒在草丛里,向山下仔细观看,两个伪兵端着大枪走在前边,后边是两个鬼子兵。鬼子小队长就是屠杀劳工的那个小岛小队长,翻译官是个大胖子。一边往上爬,一边扶着小队长,走在最后。马维军看清楚了,敌人来者不善,非要把他们灭绝不可。
他想,如果我和敌人拼杀,有什么闪失,玲儿必然受害,他想把她支开。他对玲儿说:
“我看敌人分成了两股,一般向西峰杀来;另一股绕到东峰背后去了,你赶快偷偷爬到东峰去,把这个情况报告给邓铁汉,防备敌人从侧背偷袭他们。”
玲儿虽然不愿意离开,但为了预防鬼子偷袭东峰,伤及父母,听从了他的吩咐,向东峰爬去。
鬼子兵越来越近了,他们头上戴的战斗帽,帽上的帽徽依稀可见。他扒在一棵灌木丛背后,等待战机。敌人一步步向他扑来,他一动不动。两个伪军走在前头,搜索前进。两个鬼子兵紧随其后跟进。小岛和翻译官走在最后。他让过伪兵,两个鬼子搜索到他的身边,与他擦肩而过。小岛和翻译官上来了,与他只有两三米远。他见机会到了,一跃而起,挥动大刀向小岛头上砍去。只听“咔嚓”一声,小岛的脑袋瞬间滚落在地。两个鬼子立即转身,两个伪兵迅速回头,向他扑来。只听“轰隆”一声,手榴弹在敌人群中炸开。刹那间,两个鬼子兵飞上了天,两个伪兵也被炸的血花飞溅,翻译官吓得抱头鼠窜,向山下滚去。玲儿听到爆炸声,回头一看,一股浓烟从马维军呆的地方腾空而起,她知道,完了,自己亲爱的夫君与敌人同归于尽了。
她转回头向西峰跑来。近前一看,马维军只剩下半截身躯。在他周围是一具无头的鬼子尸体,和两具鬼子的尸体的碎片,两个伪军也被炸伤,还在喊爹叫娘的吱哇乱叫。她把一腔怒火,集中到手中的垛叉尖上,一阵乱刺,将两个伪军刺死。她出了一口恶气后,跑回马维军身边,抱住他的半截身躯,大声嚎叫起来:
“亲爱的军哥哥,你为什么一个人走了,怎么不带上我!”
哭了几声之后,她警惕起来,是不是周围还有鬼子?她仔细向周围观看,影影绰绰见一个黑影向山下跑去。她抛开悲伤,向山下追去。直追到她家后门口,不见了人影。此时,邓铁汉,小刺猬也追下山来。小刺猬气喘吁吁地说:
“我紧追慢追,还是让他跑了。”
邓铁汉说:
“跑了也好,叫他回去报信,让他的主子知道,中国人是不好惹的。”
缓口气,他继续说:
“小刺猬,你在这放哨,迎接二老下山;玲儿姑娘,我们走,到西峰,把英雄的身躯抬回来。”
玲儿边往上爬边流泪说:
“可怜军哥哥,我们才成婚第一天,他就壮烈牺牲了。”
邓铁汉扶着她向山上攀登,安慰她说:
“人死不能复生,望你节哀,他死的壮烈,他一个人消灭了三个鬼子和两个伪军,还打伤了翻译官,值得,是个伟大的英雄,一个真正的中国人。”
怎么劝也止不住她的哭声,到了爆炸现场,见到马维军的半截身躯,她哭的更厉害了。邓铁汉强忍着悲痛,把马维军的遗体,炸碎的尸体碎块和衣服,收拾到一起。把自己的外衣脱掉,把英雄的遗体和遗物,包在里面。对姑娘说:
“玲儿姑娘,我们下山去,找块风水好的地方,让他入土为安吧!”
他抱起英雄遗体和遗物,玲儿跟在后面,悲痛欲绝。邓铁汉把遗体放下,单义生老夫妇从后门奔了过来。单老太太扶尸大恸,老汉也不断擦眼泪。邓铁汉劝劝这个,再劝劝那个,好不容易他们哭声小了。邓铁汉说:
“小刺猬,快去找铁镐,铁锹来!”
他又对单义生老夫妇说:
“老伯,伯母,英雄死的壮烈,我们早一点让他入土为安吧!”
老太太和玲儿都没说话,单义生说:
“是啊,我们找块朝阳的山坡,挖墓穴去吧!”
小刺猬拿着铁镐和铁锹,单义生老汉在后山找了一阵子,说:
“这块地方好,背山面水,林木繁茂,土质肥沃,就葬这吧!”
邓铁汉举起镐开刨,小刺猬铲土,很快墓穴挖好。与此同时,单老夫妇找来绵被,褥子各一床,玲儿姑娘拿来一套新衣服给死者套上,单义生用被子把遗体卷好,一边卷一边说:
“维军啊,战乱年代,找不到棺材了,只好委屈你盖着被子,铺着褥子到地下了。”
邓铁汉实在看不过眼,到房里寻觅一阵,把炕上那张席子揭下,裹在遗体外面,放在墓穴里,众人铲土掩埋。
眼见就要埋上了,玲儿跳进坑里,扒的芦席上再也不起来。口中念念有词说:
“你们把我一起埋了吧!”
众人连说带劝,好容易把她拉了起来。单老太太哭的泪人一般说:
“玲儿呀,你跟他走了,我们老夫妇可依靠谁呀!”
人间悲剧,人间壮剧,生死离别,就这样发生了,就这样正在发生,是谁造成的……日本法西斯分子你们还有良知吗?人类悲剧是否还要发生?这些问号在一个受苦受难的民族心中荡漾。邓铁汉,小刺猬,年过半百的单老夫妇,心灵在颤斗……年轻的姑娘,媳妇,瞬息间变成了**,他们心中在流血。对待这群野兽,善良的人们呐,和野兽讲理是讲不通的,对他们只有战斗,叫他们灭亡。邓铁汉在马维军的墓前跪倒在地,心中默念,维军兄弟,你死的壮烈,你死的英勇,一个人炸死了三个鬼子,两个伪军,值得。我作为你的战友,决不能让小日本猖狂下去,一定要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去,建立一个伟大的中国。他站起来说:
“大伯,伯母,姑娘,此处不是久留之处,汉奸胖翻译官,早给他们的主子报了信,不久就会杀来,我们另找地方住吧!”
小刺猬说:
“我们向北走,跨过安奉路,到东满去,那里有我们的游击队。”
单义生老汉说:
“不行,不行,你们可以去,我们不行,我们家有老人,有姑娘,又长期生活在半岛上,到东满,哪能适应啊。”
邓铁汉思虑之后说:
“单老伯说的对,我和小刺猬可以北去,大伯一家还是留在南满好。”
单老汉说:
“事不宜迟,我们先沿着小河下行,到海边,在那里有我一艘小船。我们登上小船,东北行二十几海里,有一小岛,名曰小鹿岛是个无人岛,我打鱼,常常到那里避风。我们先到那里停靠些时日,再商量今后怎么办吧。”
邓铁汉说:
“这个办法好,说走就走,以免日本鬼子追来,就不容易走了,也可能暴露我们去向的目标。”
众人七手八脚,把东西捆绑好,背在身上,向海边走去,不久就登上小船,离岸进海。
到了小鹿岛,众人观看,果然是个世外桃源,岛上风景秀丽,林木繁茂,还有海边平地,是个适应人居的小岛。长远打算,单老汉可以打鱼,单老太太和姑娘可以开荒种地,生活会十分安逸。邓铁汉看了十分满意说:
“来,我们放下东西,砍些树木,搭成一个小窝棚,以备晚上居住。众人拾柴火焰高,不久,两个窝棚就搭了起来。单家人住一个;邓铁汉和小刺猬住一个,度过了入岛的第一天晚上。第二天,他们继续砍树,想搭一个较大的木屋,供单家三口人长期居住。
忙活了三四天,木屋终于搭成了,单家三口人住了进去。一个意外的事情发生了,这三四天中玲儿不吃不喝,昏昏如睡梦一般,可吓坏了单老夫妇。邓铁汉和小刺猬也很着急。单老汉无儿,只有一女,如果女儿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家就没有希望了。
邓铁汉和单老汉分析,是马维军的壮烈牺牲,对玲儿刺激过大,致使她心灰意冷……单老汉夫妇想想也是,女儿新婚丈夫突然离世,打击太重……心病还需心药医,单老夫妇百般劝慰,千般温柔,做一些好吃的饭菜,却无济于事。单老太太整天擦眼抹泪,也毫无助益。直到第五天头上,玲儿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大叫:
“快拿饭来,我要吃饭,我要到马维军老家去接他小妹妹……单老夫妇不知何故,只好端来好吃的饭菜,让她饱餐一顿,她一抹嘴,就想下地,往门外走。一头栽倒在地,她又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