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是很热,空气也不闷热,偶然会有凉风吹,阴云沉沉,最适合干农活。沿着田间小径走,路边的杂草丛生,偶然看见路旁有丢弃的农药瓶罐。田里的番薯苗四处蔓延,它的茎叶越伸越长。稻草堆在一处,叠的又稳又高,农民指望它能够生出蘑菇。锄草锄到根,那是以前不用农药的写照,自从用了农药后,锄草已变成稀罕事,大家伙为了节省时间就使劲地使用农药,结果农药越喷草就越长,而且还抢了农作物的肥料和营养。有经验的老农不再使用农药,既不管用,又污染环境。这里的环境多么好,山依着水,水靠着山。山涧的溪水从何处流出不得而知,但毋庸置疑它自是向低矮出流,山间水流之处,尽可欣赏花儿沿途开。莫说花儿何方寻,莫说花儿难找,只要你一来到荒芜农田外,那美不胜收的花儿自然向你展颜欢笑。水可不知滋润花草树木这么简单,如果恰逢干旱季,挖渠引水来,那可像是给庄稼物下了一场大雨。
这片区域有野生的蕉树,蕉树下草木葱茏,青的叠在嫩的身上,嫩的脚踩青的显得拔尖,以高出一个头的优势吸收阳光,一层一层的分布有置,排好队似的站立。溪涧还有虾蟹,泥鳅,螃蟹是个难惹的主,平常他是不露面的,好像是隐身似的,如果你把水搞浑浊了,它暴跳如雷地出来,霸道地向你宣战。泥鳅不爱惹事,风一吹水一动它就紧张地不得了,立马躲进泥土避险。这里受到污染的程度较小,所以这里的农田用来种植莲藕,养田螺,河蚌,并围起来不准牛通过,防止牛在此胡作非为。
“爷爷,我们种了几亩地。”妍有模有样地锄草。
“花生地八分,玉米地三分,番薯有一亩多吧!也就两亩多。”爷爷盘算着。
“哦!那还好。幸好没有耕田。”
“哪有时间插秧,我一人忙不过来,不过吃不到秋谷,怪可惜的。”
“我记得那时奶奶和我和哥哥三人一起在这堆田埂,奶奶一锄一锄地挖泥,堆了厚厚的一条田埂,哥哥只顾着挖黄鳝。我看见一条很像黄鳝的蛇, ;;;我以为是黄鳝,虽然那蛇一动不动,但我还是怕,不敢伸手去抓,于是就叫哥哥过来抓它,哥哥一过来看见它的尾巴是圆的而不是扁的就推我到一旁,然后用棍子吓唬它,它就逃走了。我当时害怕极了,被哥推到后就莫名其妙地大哭,那时我心想着蛇怎么可以这么像黄鳝呢?奶奶看见我哭的样子便问哥哥怎么回事,后来哥哥说因为有蛇推了我,奶奶拿着锄头赶紧跑过来,四处张望,确定周围无异常才敢放松警惕。那时蛇已经走了,可是我仍害怕,我一把抓住奶奶的衣服紧紧地抱着她。她抚摸我的头发安慰道,不怕,那蛇不咬人,没毒的。当时的我没想这么多就相信奶奶说的,那蛇不咬人,可是后来我渐渐明白了,奶奶根本就没有看见那条蛇,怎么知道它有毒没毒?咬不咬人?”
“你奶奶挺会安慰人的,哄孩子也有一手,以前你爸你姑他们闹都是她哄,你们三兄妹也是她带大的,她说你们可比你爸他们淘气多了。”提起往事,爷爷总是呆呆地望着对面的山,似乎看见了远方的奶奶。
“爷爷,我想听听你和奶奶的故事。”
老人露出异样羞涩的笑容,一边锄草一边说:“我和你奶奶是亲戚介绍认识的,也就是相亲认识的,当时相亲是想找一个结婚对象,后来互相看的顺眼就凑合成一块。结婚生子,日子平平淡淡地过,你曾祖母在生你二姑后一年多就去世了,从那以后日子便越来越苦了。由于家里有两个孩子,你妈妈主要负责照顾孩子做家务,没空下田,我和你曾祖父在外耕田,那时我还得教书,所以基本上是你曾祖父一人在干。 ;;;后来,你叔公结婚,分家,老头子谁也不跟,两头帮,两头忙,加上他本身有病,由于过度劳累,他生病后不久就去世了,那时你小姑才两岁。你奶奶能干啊!犁地什么的都是她一个人干的,忙里忙外都是她一个人,等到儿女长大后可以帮忙做点事情,可没过几年他们就外出打工,然后结婚生子,各自有各自的家庭。人人都说做爷爷奶奶可以享福,到了那时才知道,做死都没有人替你分担,照顾你们可是费了她不少心思,人啊!到了一定岁数,越老就越不行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有的事管不了那么多了。昨年还能担一箩筐的稻谷,今年就连担一簸箕的花生也吃力,明年恐怕连弯腰都成问题了。你奶奶挨了一辈子的苦,等苦到头时,哎……”爷爷深深地叹气。
“我们长大了,你们却老了。哥哥准备结婚了,姐姐有个一岁大的小孩,我高二,还有一年就高中毕业。到那时可能就不会经常回家陪你了。”妍的语气中充满愧疚,很多人确实是忽略了爷爷的存在。
“是啊!小建也准备结婚啦!”爷爷感叹道。
“对啦!爷爷你还没看过嫂子吧!她可漂亮呢?声音特别好听,可就是不会说白话,也听不太懂,那你怎么和她说话呢?”妍笑嘻嘻地望向不会说普通话的爷爷。妍是乐天派,她希望自己的快乐能传递给身边的每一个人。
“哦!那就有点麻烦了。”他点点头。
“爷爷,我想你们对话时得附加肢体语言。”妍建议说。
“你在场你就解释给我听,你哥在场就你哥。”爷爷说道。
“我没你会解释,你本地话说得这么好,像个研究当地方言的学者。可我不行,有些字词不用普通话读感觉很绕口。”说来也奇怪,初中的时候叫同学的名字挺顺的,且与初中同学说话可以全程使用本地方言,并且是流畅地进行交流。高中时侯问题就出来了。有些人的名字不用普通话说感觉很拗口,想到和高中同学说话时常常是本地方言中参杂普通话甚至全程用普通话,这使她感觉不自在。于是妍与有些同学说普通话习惯了,本地方言渐渐地很少说了,有些字用本地方言不是这样说的,直接说来感到绕口,别人也听不懂。而爷爷也听不太懂参杂了普通话的本地方言。她一想到爷爷把课文的知识翻译成本地方言是如此的准确,她就感到特别尴尬、丢脸。他曾经的学生这样说他,普通话他是会教不会读,粤语他是既会教又会读。即使语文书没有要求教本地方言,他也会经常提。上他的课,阅读课本时本地普通话经常挂在嘴边,正式的一句普通话从未从嘴边说出,解释课文的时候本地话一句接一句,没完没了。妍听那人说时感觉不出是表扬还是赞美。
“我以前教学生时总要求他们使用方言,一来利于方言的传承,二来主要是弥补我不会说普通话的不足。”爷爷想起他教书的时候,字的读音他不教,在读音方面,方言与普通话有很大差别,他怕读错,所以他总要求学生查字典。爷爷其实就是想说,希望语言教育中要特别重视方言的教育。 现在教育者注重的只是文字方面,而在长期忽略的语言方面“只语不提”。文字少了语言的相伴,开始变得呆板、无趣,这实在是个遗憾,但直到现在这个遗憾都没能弥补,此事更值得我们深思。他知道方言并不等于语言,可是如果连方言都不教,语言就真的彻底地死了。这一代还能说能听,到了下一代就会变得能听不会说,再到下一代既不会说又不会听。如此一来,也就不会出现广东人讲普通话让人笑话的情景了,以后恐怕只能在博物馆里听录取的方言录音了。
“普通话差劲,要是本地方言也说不好,你肯定不好意思当老师了。”
“你看你只顾着说话,活都不干。”爷爷的心思难以捉摸,像是无形无影的风,又像是有形的云,只是相隔太远无法触摸。
妍看着爷爷的那片区域,草已经拔了很多,青绿的花生苗傲娇地站立,展眉欢笑。
“爷爷,再说说你那时是如何教训调皮捣蛋的学生。”妍曾经听爷爷讲过他的光荣事迹,他讲得很好,她听得很入迷。
“我说一个吧!讲讲我小学教过的一个学生。那孩子挺聪明的,调皮捣蛋,有一次用弹弓射别人家的鸭子,弄得五六个鸭子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那鸭的主人到学校告状。我并没有骂他,我教育他说玩弹弓可以,但不应该射鸭子。射鸭子没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的应该射鸟,射得中鸟才算是有本事的。然后告诫他不要再犯,我尽量给他留面子,孩子的自尊心是很强的。我就和他射瓶子打赌,谁输了就把对方的弹弓给对方,结果当然是我赢了。他不肯给弹弓我,这我是早就预料到的,于是我退一步,改为打他屁股十下,他立马答应了,这样他在同学面前也留住了面子。我当着同学的面打他,并大声地说打他是因为他丢了我的脸,教他弹弓这么久他居然还这么差劲。然后打他时轻轻在他耳边说,孩子,错了就得惩罚,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的。记住,打你并不是因为老师不喜欢你,讨厌你,惩罚你。打你主要是为了让你记住下次不能这么做。放学后我让他留下,向他讲道理,孩子是很容易教的,我跟他说做坏事会坏了父母的名声之类的,那孩子很爱他的父母,他也听进去了。”
“那孩子的家长不责怪你吗?”
“不会,那时的家长信得过老师,老师也会拿捏分寸。”在他的眼中,没有坏学生,只有好学生,更不会有什么三好学生,因为他偷偷地删除了量词“三”。乖学生,淘学生,统统都是好学生。
“爷爷,你除了教学生下象棋,玩弹弓和放鱼笼之外还教他们什么。”妍问道。
“哎呀,这可多了,我还教过他们抓鸟,一根可折弯的棍子,一条绳,设计一个圈套,只等鸟进来。钓鱼就不用说了。哦,我还教过他们抓田鸡和黄鳝,看见田鸡时握着电筒死死的照着它不放,这样它就不会逃了。”
“爷爷,你怎么只教我下象棋和玩弹弓啊!”妍不满地说道。
“扑鱼抓鸟这些男孩子干的事,女孩子学来干嘛。”在他心里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女孩子就应该是文静娴雅的,而不是活波得像个男孩,显然妍向着他设定的反方向前行,不过他从未反对过。
“我也是随便说说。”妍嘻嘻地笑,心里却在暗骂爷爷是老顽固。
傍晚时分,山的影子越拉越长,大部分鸟儿划破红霞归巢,与众不同的鹧鸪啼叫,寻找属于它的独特的舞台。鱼儿回鱼洞,河螺慢悠悠地爬行,比蜗牛还慢的速度爬行,也许它的目的是为了享受着柔柔的月光,即使月亮被乌云遮住了。炊烟袅袅,家家户户的灶台火烧的正旺,淘孩子正带着脏兮兮的身子往家里跑,那是爷爷奶奶喊他们洗澡了。一些人乘着蚊虫稀少便在树荫底下乘凉,电饭煲开始直冒气,电视里的新闻主播身穿正式的服装正在严肃的播报,吊扇不停地旋转,发出呼呼的声音。远处的山,近处的水,一静一动。夕阳缓缓地降落,山的背后是黑漆漆的帘幕。水在石头中弹跳着,潺潺的流水声,吟唱给安谧的夜晚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