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嗓子里被噎住,噎的我眼眶红了一圈。我拼了命的含住将落未落的泪水,依旧倔强的瞪着眼睛直视着他,一言不发。
他的神色愈发的浓了,霎时,又散去了。兀的他放开钳制我的手,我踉跄的后退了两步,手撑在背后的茶几上。脸是煞白毫无血色的,眼眶却又红了一圈,嗓子眼里还是堵了那么几句话,可是又怕说出来时连泪水也毫无忌惮的流了下来,便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却刻意回避我的眼神,绕过茶几,坐在我身后的欧式沙发上。不多久,散来一阵雪茄的香气,弥散到整个静谧的房间。费了许多的力气,我撑起来身子,却没有回头,理了理稍乱的头发,抬脚待离去。他没有拦我,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我出了门,像是被抽走了残余的所有力气,撑着墙壁的手肘像是孱弱的春柳,晃悠悠的乱颤。泪水决堤了,一颗一颗的打在黄铜色的皮鞋上,再落到地上。我一步一步的走着,想着就算是拼尽了所有力气也要离开这个地方。这个男人,让人无由的惧怕。
脸上的妆想必也花了。二楼的梳妆间,我站在门外,掏出手帕,擦擦脸上的泪痕。我暗自庆幸屋里空无一人,也许现在的楼下又恢复了往常的热闹。我坐在镜子前,眼妆花掉了,脸颊上还残留着点点的黑,被扇过的脸颊泛着微微的红。也许是方才情绪的波动太大,忘记了脸颊上的伤,现在却又传来辣辣的疼。
我将脸上的妆去掉了,用一片小方块的棉纸蘸着净肤膏拭去脸上的浮油。脸颊辣乎乎的散着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鼻尖酸涩,眼泪又鼓了出来。我将棉纸捏成一小团甩在镜面上,打在镜里自己的脸上。眼泪更是凶了,却又是不出声的闷哭。我心里仍执拗着:“这件事,错不在我。怪只能怪现在的我不是以前的我了,我必须要适应。可是,我却又不能适应。”一时间,思想都不能自主了,眼泪还是簌簌的往下掉着。我低下头,却发现桌上的那只杂色玉镯子,那是季林初次送给我的定情信物。杂色镯子是最下品,与舞女身上华丽的衣服甚是不搭,所以我不得已在上场前取下它。恐是这只镯子不值钱,所以无论摆放在哪都不会被人取了去。我含着泪,把它捧在手心,吻了吻它暗沉的外壁。我安慰着自己道:“为了季林,必须要撑下去,三个月忍一忍就过去了。过去了,一切就好了。”
三楼上,汪岚在我走后不久就进去了。
“二爷,苏姑娘她。”汪岚心有不忍,便开口问道。
任琛耀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这不需要你操心。”
汪岚见他脸色铁青,自知再深究下去,便是往枪口上撞。于是将话题扯开了:“二爷,上午我见了陈笙,按他所说的地方,找到了季林。”
任琛耀抬眉,饶有兴趣道:“季林,就是那个她声声嚷道的男人吗?”
汪岚知道二爷“口中的‘她’是苏妺娘,“是。”
任琛耀若有所思的道:“他现在在哪?”
“被陈笙安排到一家私立的医院里,我只是在门外看了他一眼,并未进去。”汪岚说。
任琛耀没有说话,眸子却一直盯着汪岚,看的他一个激灵。他原以为二爷不会在意无关人等,便草草的说了几句。这么多年,这是他头次猜错了二爷的会意。
“我向医生打听过了,他戒烟很成功,再修养一段时日,便与常人无异。我在门外见到他时,他还在昏睡中。”汪岚说。
剔透的烟灰缸里,一只古铜色的雪茄躺落在里面。任琛耀纤细的指尖夹着一只同样的雪茄,眼神微眯,像是在沉思。
沉默了大约片刻,任琛耀缓缓的道:“留意点。”
“四马路那边的地段,找个可靠的人开个长三堂子。这方面就先交给你,等着陈笙出来了,替我转托给他。”任琛耀深吸一口雪茄,轻声道。
“是,二爷。”汪岚点头道。
“给我把荣华商行收购了,不惜一切代价。”任琛耀掐灭手中的雪茄,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射着冰冷的寒光。
“是,二爷。”汪岚面无神色,荣华商行是上海前三大商行之末,对于收购它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二爷早先便想将其余二大商行合并,只是碍于商行老人的面子,迟迟不出手。现如今枪打出头鸟,荣家的家业算是毁在荣仕昌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