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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看不见的房间

(1)

周锦宴离开了,原因不得而知。等我纵观他的房间,只剩光与阴影空无一物。

昨天说周锦宴饭碗不保的老婆婆,今早也出院了。我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她是怎么知道周锦宴会走的?那个投诉周锦宴的女孩又是什么人?科室里的人都像是瞬间失忆了一样,任由他无缘无故的消失,似乎周锦宴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或者,只有我还记得他的名字。

我呆坐在周锦宴的房间里,四处空荡荡的一片。地板温度级低,渗透过棉衣感觉得到冰凉。除了窗外偶尔两只麻雀不停的嘈杂喧哗,像是在议论周锦宴突然的离开也好生奇怪。

他是不是该庆幸?除了我之外,几只他从不屑一顾的畜牲或许还记得他。

我望着外面的生机,暖冬的旧阳倍显窈窕。而周锦宴的房间似乎因为他的离开被抽走了灵魂,变得枝干气脆格外死气,象牙白的壁纸立体的雕花显得不明原由的失真。

我反复思索着,昨日在周锦宴房间里看到的人,一身白衣银发披肩,虽看不到长相但论背影恰似男人。周锦宴的话我任记忆犹新,或许周锦宴的离开并不是偶然。

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一个奇怪的想法油然而生。

或许那个女孩和婆婆都只是个契机,或许她们都与周锦宴和白衣有关联。

“你又在瞎幻想什么啊?说不定昨日看到的人,只是个乐衷于cos的异次元中青呢!脑洞再大也没理由把病人扯进来吧!”我立马否决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将现实的理智推入臆想连篇的眼前。周锦宴的离开虽不能决定什么,但至少有那么一瞬影响到了我天马行空的日常。

我深吸一口沁心凉的空气,大脑瞬间清醒的打了个激灵。我明明听到了流水声!而这不到三十平米的房间在阳光照射下就连空气都轻薄的依稀可见,怎么可能会有流水声?

这是幢独栋,四面都围着花圃。最近的邻居中间也隔条小路,近处无河。我不由自主的立马站起身来,曾经写恐怖小说的灵感瞬间贯彻了身上的每一根神经。我小心翼翼的在房间里走动,心里想着要快点离开才行,但身体任然不由自主的在房间周围停留。

“果然!好奇心害死猫啊!”我一面心里直犯嘀咕的怪自己犹豫不决,一面又好奇心跟无限制的脑洞夹杂使然。

我俯身听着水声从地底下传来,夹杂着潺潺的韵律流动,发出悉悉索索的幽微声响,像满怀心事的妙龄少女细声细语的交头接耳。

周锦宴仿佛是在一夜间消失的,他留下的痕迹似乎已经无处可寻,所有曾与他有关的记忆都一同被带去某个无尽的黑洞,被掩埋起不知何时再滋长何时再重聚。

如果仅是这样,为什么只有我还记得他?为什么我会突然间像陷入了一个奇特的漩涡?梦与现实倒置,幻想与眼见为实成虚,他不告而别的消失,或许我是唯一靠近答案的人。

突然间,我想起那天梦醒后周锦宴交给我保管的钥匙。我并非他值得信任的人,而他却丝毫不犹豫,除了那丝隐藏不住的担忧,然而女人的直觉告诉我担忧并非为我。

我随手将钥匙丢在抽屉,并未考虑太多这把钥匙的真正用途。只知道,它的主人都不重视它将它随便交托于无关紧要的人,那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而那天我急着上班,周锦宴又急着出门。我便草草的以一句“弄丢了别怪我。我可没说帮你看管!”以推卸钥匙不见与我无关的责任。

我疯狂的在抽屉里翻找钥匙,以为钥匙也随周锦宴烟消云散了。然而钥匙还是出现了,我拿着钥匙把屋里包括大门在内的所有钥匙孔都试了一遍。然而正如他所说的,这把钥匙并不是他房门的备用钥匙,更不是这屋里任何一扇门的钥匙。

就在我准备放弃前一刻,水声变得越发的响亮起来,明朗轻快。我随着地板的缝隙一块块的掀起所有铺在地上的木板,等我整理完一堆地板木跟支架后,原本应该是平整水泥的底面出现四道纵横的凹型槽。

凹形槽成一个对等的“米字形”,将房间分成对等的八份。“米字”交汇的正中央是一个圆形的凸起,上面雕刻类似花朵簇拥的浮纹。凹槽四周刻着根本看不懂意思的奇怪字符,字符从地面一直延伸刻画到墙壁。墙角被撕破的壁纸下露出破败的白粉壁残骸,一部分萧条的字符扭曲着一直深藏在雕花壁纸与白粉墙壁背后,等待察觉到的人撕开墙壁,放肆的跳跃出来。

等我把整个房间的壁纸全部清除,把白粉壁全部铲去,只剩没给房间来个彻底的肢解了。

我清楚自己蓬头垢面满身污垢,我也清楚一个人一次性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体力已经完全透支到没有心思再去考虑其他的事情了。然而我眼前的一幕,让我每一根神经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暂停在活跃度最强的时刻,完全忘记了自己有多疲惫多需要闭上眼睛憨甜的睡一觉。

或许,睡一觉再睁开眼一切就都如从前那样。周锦宴没走,我也不是唯一记得他的人。

幻想即是幻想,现实亦是现实。

又或许,我根本不在乎现实是否与梦境倒置,而我也会将幻想与理智重置。

我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幕,如果这只是我天马行空的一部分,或许“惊讶”这种情绪就不会出现的那么毫无防备。

房间的左右两面墙壁上是两面九宫阴阳八卦图,八卦图被凿成凹槽形状。四周洋洋洒洒刻着跟地面上一样的奇怪字符,房间的天面上是跟地面一致的“米字”形。但并非凹槽而是凸起,就像是整个天面被分成的八份全都被掏空了一样,整个水泥天面凹凸不平凸起的天面上刻着跟地面一样的字符。天面上的“米字”中间镶着一个金色雕花的圆盘,圆盘上的浮纹几乎与地面上的“米字”中央圆形的凹体上,雕刻的花纹一模一样只是中间多出了一个奇怪的小孔。

当它真正的将它拥有灵魂的一面呈现的如此淋漓尽致时,我尽然对它束手无策。

窗外的阳光不知何时被抹掉一层油纸,变得没有平时明媚好像失去了平时的温度。它似乎跟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惊吓远去的鸟儿一样,远远的遥望着这里的一切。它似乎远的不真实,像是被画在半空里一样,根本不存在这个世界上。

我紧握着手里的钥匙,好像下一秒就会发生不一般的事。我看着外面失色的阳光,看着这个房间里诡异的景象。心里突然荡起一丝恍然,莫非这个房间才是画出来的?又或者,这个房间才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

看不见的房间(2)

哐——铛——

这样想着的同时,房间门瞬间紧紧关上。我下意识的跑去抓住门把手,但已经来不急了。我被关在了这个充满未知与诡异的房间里,我急切的想要离开这里。房间的温度莫名的急剧降低,我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耳边响起潺动的流水声。我回头背脊倚靠着门面,脚边的凹槽里开始溢出清澈的水来。

地面上的“米字”中央凸起的圆形雕花四周开始不断的喷出清水,墙上的八卦凹槽也开始不断的喷出水来。每一个凹槽都像失控了的大型水龙头,霎那间涌入房间的水越来越高。已然没过脚踝的水不断上升,任凭我一次又一次敲打门窗,房间的门窗就像封死了一样丝毫没有破绽。窗外的天越发的阴沉,房间的光线也越发黯淡。

水淌过每一个奇怪的字符都像一瞬间被点燃了一样,散发出淡金色的光晕在水底不断荡漾开来。

我根本来不及思考这些字符拼凑的寓意,也根本没时间仔细观察四周的情形,我只注意到了墙面上的八卦图四周的字符开始随着水位上升而移动,水划过的每一个字符开始向八卦顶端上升,左右两面墙的底部字符越来越少。

“开什么国际玩笑?字都比我游的快?”我把一开始铲天花板用的梯子重新架起来,简直是玩命的往上爬。

“周锦宴你个王八蛋。你就是我克星啊!”为了表达绝望这种情绪,我只好仰头大骂,一个颤巍差点从梯子上栽倒在地直接游着血水去见阎罗王了。这时,我注意到头顶上方不远处镶嵌的烫金雕花圆盘。

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求生的欲望已经冲毁一切幻想与构设,很显然我已经无路可走。当一个人被逼到绝境的边缘,求生的意志比理智的思考要来的更重要。

我根本无暇顾及周锦宴给我的钥匙是否能对上金盘上的孔,只知道或许上天垂怜我年纪轻轻还不至于这么早就与世长辞。我紧握钥匙,生怕钥匙因为冻的瑟瑟发抖的手即将失去知觉而一不小心滑落进深渊水底。

噗——通——

水池中央荡起飞花涟漪,我应声落入水底。因为水波起伏与高处的平衡失控,我与梯子一同坠入水里。我在水里挣扎起来,感觉得到脚可以触碰到地面,我拼命的屏住呼吸想让自己重新站立在水中。然而冰凉刺骨的地面早已在我还有知觉的前一秒,毫不留情的融化在了水里。我不顾一切扑腾起万般莲花,依然阻止不了持续上升的水位没过了我的头顶 。

“怎么回事?”我眼前唯一的一丝光明是天面上那盏晃动不歇的游离灯光,好像有一把无形的剪刀剪去了我与空气的相偎相依,呼吸嗄然而止。冲进耳朵里的水流瞬间扫去脑海里求生的毅然,堵住了转动的齿轮卡在了末路的中央,我没入水底起初的挣扎消耗了我最后一点体力。

小腿内侧因与梯子刮擦撕裂的伤口在我落入水底的一刻溢出盛开的鲜艳昙花,瞬间像飞舞的飘絮红纱静默的四处荡漾开来。

我望着水底的烫金字符,一朵朵绽开着那样绚烂。我看过这世间最美的花,或许就是这最后的一眼。

钥匙正插在金花雕盘中央,水底烫金的字符开始越发绚烂夺目,像是很快就会在水底燃烧开来。水底的凸出花盘也开始震动,随着频率整个房间都开始晃动。水漫上天面没过了金花雕盘,整个房间像个封闭的水箱。

我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惊吓着却又不能呼吸,憋着的最后一口气就要从嗓子眼溜走了。眼看着我已经全然要放弃时,睁开眼水底的烫金字符汇聚于凸起的花盘四周。花盘裂开了多道细小的缝,水从这些缝里不断流走,我听见了一瞬的宁静之后又是水澎湃起的声音,我似乎能感觉到头顶上方瞬间倾至水底的风与空气。两边的八卦图莫名的顺向旋转起来,每旋转一次都能听到墙壁的另一边沉重而遥远的机关声。

我兴奋的差点吐出口里最后活命的一口氧气,挣扎着向天面游去。一点点灯光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就在我快要接近时。我看到了水底的星光,我以为我因为过度的缺氧与疲劳开始出现了幻觉。

我就像是傲游在星辰宇宙的海洋里,四面的墙壁越发的透明四处的星光越发的璀璨夺目。深紫色渲染着宝石的蓝晕染成最深邃的宇宙星河,我似乎感觉到了无尽的氧气。现实里头顶上的一切已然不复存在,远处的金花雕盘不停的旋转着散发着闪烁不定的光,四处的星云被搅弄翻腾着圈固在纯白雕花的大理石中央,像一面照不出人的巨型魔镜。

“外太空与氧气是不可能同时出现的,或许我已经没有这个毅力再坚持下去了”。最后的一刻我还是被自己的幻想与架空的现实打败了,我紧闭双眼任由呼啸在耳畔的奇怪风声与瞬然柔情的水流送着我向这面星云奇镜而去。

——啪——

我重重的摔在地上,疼痛瞬间点燃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都死灰复燃的活跃在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后的第一线,我愕然被眼前的一幕吓愣在了一边足足十几分钟。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一面惊愕的不停打量着四周,一面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我刚从死亡的前线转战死而复生的喜悦,还没好好庆贺一番,又要被眼前简直跟穿越了一样的景象哽咽的差点一口气又去了。

头顶上是一面巨大的石英石圆镜漂浮在半空中,镜面朝下倒映出底下惊慌失措的我。从没见过的长相奇特的白色鸟儿展翅高旋在圆镜之上,惶恐的嗄然飞起掉落了几根可以折射出七彩光芒的钻石白羽,遥望着陆地上同样不知所云的陌生人。地面上打磨的平滑而有光泽的象牙白大理石块,几乎可以掩映出半空中的圆镜。放眼望去整洁的白色延伸至不远处的悬崖,回头是向着我未知的领域盘旋而去的阶梯。

我似乎是站在某个未知的世界最神秘的地方,悬崖边缘的大理石被天边陨落的一轮夕阳染成耀眼的镀金流光。风烛已哀的大理石圣门虽已剩下残垣断壁,但依旧掩盖不了它亘古苍然的神圣。 我回头望向暮色里唯一背阴的大理石阶梯,远处是一片寂静的雪谷圣洁而明亮。

我的影子被无限拉长,在这个陌生而又神秘的孤山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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