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飞凤山上水汽纵横,草叶上蛰伏的蚱蜢身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当东方那一抹初阳的鱼肚白绽放在碧海之上时,朝霞映红了一整片海面;水汽迅速地蒸发殆尽,而先前那种雾濛濛的景象被海风一吹就四散不见。
青山镇,田家。
柔软的阳光慵懒地铺在院内一株低矮桃树肥大的叶片上面,仿佛盛满了一捧捧金灿灿的韶华。
远远从桃树下看去,一个娇小的女孩在石凳子上恬静地坐下,手中是一包盐水花生,用红绳扎着,看起来鼓鼓的一包。
这是新煮熟的山花生,有四五颗饱满的果实,散发着好闻的海盐香味。
女孩有两撮尺长小辫,黑密的发丝稍稍垂下,用粗纺的粉色带子一圈圈扎成,两只大眼睛闪烁中不知想些什么,偶尔只是一抹红霞掠过脸颊,悄然而不可查之。
“张继枫,吃花生!”
田玲儿轻扣窗子,落落大方,声音里有些坚定和期待。
房内,张继枫从里面打开窗户看去,单手一笑接过这包花生,一只手对着田玲儿的翘鼻狠狠刮了一下。
“我爹他们来了,你先别吃,我做饭去了……”
屋外传来两声脚步,清脆而安静。
“田叔,赵姨,经过近两个月的安心治疗,我的伤势已基本痊愈,身上筋骨灵活,皮肉完好如初,我感觉我的奔跑跳跃都不成问题。虽几处经脉仍破损未愈,但应无大碍了,请你们放心!”
“我很想同洪宇、屈鹏他们一起玩耍,也想和田叔潘伯你们一起去碧海上打捞鱼虾,说实话,这半月来呆在家里好闷啊!”
张继枫恳求二位家长。
“小枫,这个我们都知道,也打算最近带你进山狩猎。不过,你的经脉损伤严重,还需服用几味药,静养几日,以免血气不通,旧疾突发。”
田老汉考虑再三,缓缓而谈。
“阿枫你可好好听话,这个内伤可不是闹着玩的啊!”赵氏连忙奉劝道,额头的青丝颤颤。
“是啊,阿枫哥,早日养好伤吧,爹爹迟早要带着你去狩猎的,听说很好玩的呢。”
这个口音淳厚而羞涩地说话的人是屈鹏,屈老爹家里的幼子,大眼炯炯地瞅着,好像生怕他跑了似得,他和张继枫很投缘。
无力地瘫在了床上,张继枫苦笑着点了点头,但十只遒劲的手指却深深地扣进了床板,三人走后,独留下他沉重的叹息和痴痴望向天花板的眼神。
“洪宇,你小子此刻在干嘛呢……”
而在此时此刻,距离青山镇两千多公里的海域里,一座草木灵气浓郁、终年云雾缭绕的小岛闪现!
自岛中央的三座巨峰之上刹时有万道金光射出,直接映在距岛屿万米的高空,瞬间化作了一面覆盖小岛四周的半球状四色光幕,霞光滟滟,穹壁生辉。
不过十息,自高空之中隐隐现出一扇门,一道流光降至门前,银袍老者一步跨入,身后的光影随之收敛,空气轻微地波动了一下,整座小岛渐渐没入虚无,似乎根本不存在那里一样。
老者遁入光幕之中后,呼吸着来自岛上那充裕的天地灵气,目光湛湛地望向岛上三座巨峰中间的那座最高的主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径直地飞去。
这三座山峰巍嶷雄立,中间那座主峰更是直插云霄,山体呈现出铁青的光泽,其上有六个似人工开凿的洞府,呈三角形排列,个个仙气氤氲,无尽的威压散出。
而在主峰的六个洞府之中,位于底层的一座洞府的大门悄然打开,一缕轻幽的声音自内传出:“五弟,你回来了。”
“大哥别来无恙啊,穆老在否,我有事禀明,你随我一起去可好?”银袍老者笑着踏入门内。
“好啊,穆老人在,我随你去见他!”只见洞府之中,一位长髯飘飘的金袍老者从座位上坐起,向对面走去,他双脚所踩之地,肉眼不见的波纹疾速扩散。
“想不到这半年之内,大哥的修行更是一日千里啊,令我望之犹不及!”银袍老者目露惊奇,似注意到了方才的一幕。
“这没什么,刚进入时间灵境不久,说来惭愧,我等修炼已超过四个甲子,但收效也微。五弟,以你目前升灵后期的实力,若蒙穆老指点一二,想来亦不远矣。”
“修道一途,我还是讲求多在世俗历练,此次青山镇一行,虽境界上无寸进,却是让我感悟颇多。我辈修道之人,隔绝红尘数百载,实属不易,当偶尔涉入凡尘,聊解百年道修之寂寞。”
“哈哈哈哈,有意思!”金袍老者大笑。
二人对语没多久,便一齐飞至了那座最高一层的洞府之前,踏空而立。
数息,洞府之门缓缓打开,一道苍老的声音传过来,“你们进来吧!”
暗黄的洞府内,点着一盏豆大光亮的油灯,借着微弱的光可以看见在洞内摆放着石凳、石桌和茶壶,靠墙的地方摆着一排排书架,上面放满了经书,墙上贴着奇异的符文和图案。
一个白衣老者坐在石凳上,笑着望向两位造访之人。
“多日不见呐!”
老者脸部皱纹密布,一袭白袍自然地垂落在地,双手话语间颤颤巍巍,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摄人心魄。
“穆老,此次青山镇之行,我于此镇临近的飞凤山地脉深处探查到了远古火凤的气息。我想那古籍之中所说的,千年之前的那只火凤应该就是殒落于此!”
“哦?果然此事当真,看来方位终于寻对了!”穆老缓缓说道。
“确实如此,更令人费解的是:您早年封印于海底的那头遁海炎龙,嗅到了这地脉深处逸散而出的凰血精气,竟巩固妖元,不久之前破禁而出,在海上鲸吸来自飞凤上的精气,伺机壮大,祸害一方!”
“数日之前,封印的确崩坏,此兽一旦放出,凶焰涛天啊!”穆老凝重的说道。
一旁的金袍老者目露诧异,神色古怪地道:“没惹出什么麻烦吧?”
“这倒没有,幸好此次前去带着伏龙血针,己将其再度重创,禁锢在了海底,望三年之后穆老将其收服!”
穆老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喃喃而出四个字:“天命凰血”。
洪家后院,落落敞寂。
风闲闲,草木欣欣向荣。流浪猫熟睡在摇晃的秋千上,夕阳下它安静地眯着眼。一名红衣女子在房内抚琴、如主妇持家一般无二。
那琴,七弦;那人,极媚。
此女长相绝美,气势柔弱而神色娇媚,红纱里藏不住白皙的藕臂,看上去那么冷,又那么纤细;玉颈上戴着一串闪闪发光的首饰,其中还有几颗尖尖的象牙状的饰物。
“琴声悠悠兮……笛声沅沅……”
“茶色如酒兮……难入梦眠……”
“远风吹来兮……红斗篷落……”
琴有七弦,弦弦声声慢;而女有歌,歌声不歇人自醉。
洪宇一步踏入家门,耳边音律动人,不觉驻足听完,而心思疑虑,怕家中遭了贼盗。
“世间有如此雅贼乎?”洪宇一副难以置信的书生腔调,疾步走入房内。
红衫轻抛,神色悠然,女子泰然自处,而指间弦音依旧,风姿绰约。
“你回来了……”女子问到。
洪宇大惊。
心里仔细地想了一下,这女子不就是那日雨夜中自称染了风寒的那位,曾经以为女鬼模样,不想今日光天之下也敢现身!
她竟弹得此琴!
什么人,两次找上我了!天啊?
洪宇心里开始有点紧张了,不过女子和颜悦色,不改风情,一句“你回来了”噎得他也是够呛,半天时间,只是呆呆地盯着她看去,心里暗暗发毛。
“我回……回来了?什……什么?你在干嘛……这是我家……”洪宇开始结巴,他这人见着美女总会结巴一阵子。
倒不是说他喜欢,而是他觉得可怕!
女子一曲弹罢,倦懒地站起身子来,扶着垂地的红纱,一双美目看了过来。
“我是一路跟着你来到这里的,你现在问我做什么吗?”
女子看起来比较失落的样子,右手摆弄着红纱的褶皱,神色失意。
“你跟着我?什么时候……”洪宇一惊。
“朱砂溪你去过吧,那里有我的房子,一块陨石。”
红衣女子淡淡地回答。
啊……洪宇脑子里面一阵的电闪雷鸣,思绪开始飘向了不久之前石镇落榜之后的那段日子里。
那时候,他去了一家荣宝斋的古董店,获此七弦琴。之后一路失落地回乡,经过朱砂溪之前似乎在森林中见到过一块巨大的陨石,冒着余热。而那陨石后面有一个小小的洞,就像大地上的蘑菇包上被蚊子咬了一个孔。
“什么,你说那……那个蘑菇孔一样的陨石……那能住人吗?”
“热得要命怎么住人,还有那洞门那么小……”
洪宇竭力想象,他思考不出,觉得女子是骗子。
红纱女子脖子上的兽骨项链随着莲步而轻轻作响,她摆了摆手,柔媚的目光看着窗外,似乎穿透至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是一片森林,陨石屋矗立在中央。
随即她笑了笑,走向洪宇,拍拍他稚嫩的肩膀,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