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时我的眼角分明看到了某些令我极感兴趣的事物,几步冲上前去,站到了它们的身旁,“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88式155加榴炮了。老天爷啊,想不到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它的真容。”尽管炮的主机部分盖了一层帆布,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我自小就对这些大口径的家伙特别着迷。我激动地环抱了冰凉的炮管,又是亲又是贴的,一旁的沈排与小忧不免都诧异地看着我。
“能让我打一发吗?”我满怀热忱地看着沈排长。
“扯淡!你以为是汽车啊,可以随便开的!”沈排长严肃道。
“那你们什么时候有炮击任务,我想观摩观摩。”我仍不死心。
“你这小子,要是真想打炮,就直接入伍!少在这里瞎胡闹!跟我来吧,我叫人给你们安置个今晚能睡的窝。”
“那你们呢?”我环望了四周,好像真没有看到床铺之类的用具。
“现在是打仗,懂吗?打仗!你看这155,管子这么粗,看着是很过瘾对吧,等它真正轰起来时,像你们这样的学生啊,没几个不尿的。所以你们今晚就老老实实待着,明日一早赶紧滚蛋!”沈排不客气地叮嘱着我们,一边吩咐两个战士给我们搭帐篷,趁这会儿工夫,他示意道:“我们过去坐坐吧。”
在不远的坡地上,十来个战士围成一个环形的圈坐着,抱着枪,看样子是要休息了,只是眼下还有些话要说。天已经完全黑了,军营里实行灯火管制,只能借着星月的光芒大致看到他们脸上的一些轮廓。
夜晚的荒原上冷得要命,我和小忧忍不住地哆嗦着身子,老实说,如果他们不给我们安置帐篷的话,漫漫长夜,彻骨寒冷,我和小忧恐怕很难经受得住。
官兵们见是沈排,空出位置来让我们坐下,气氛于是活跃了起来,军人间特有的玩笑话也渐渐地多了,包括了一些黄段子。对于这些,小忧是完全不介意的,反而带头笑得欢。
“你看看,你们看看,这就是现在的大学生,二十出头,早就成双成对了。等打完这仗,你们赶紧叫家里人给介绍对象,不能再拖了!”沈排长指着我和小忧,笑着打趣道。
“诶,沈排,光顾着说我们,你的对象又在哪里呢?说的好像你就有对象似的?”一个士官带头起哄道。
“哈——要我说啊,沈排长的对象现在还指不定在哪个窑子里呢。你们也不想想,沈亮,这个名字在土匪窝里可是值三十万匪币呢,哪个女孩敢跟他!”
“是啊!三十万匪币哟!”一群人一齐笑了起来。
“匪币?”我向附近的一位战士小声问道。
“就是绿纸。”战士道。
这时小忧也不禁笑了。
“好了,看你们的帐篷搭得怎样了!”沈排长尴尬地笑了笑,站起身来,我和小忧赶紧跟上去。
我们向着新搭起来的帐篷区走去,路过一个敞口的帐篷时,小忧突然停下了脚步。我侧头望去,看到了两具烈士的遗体,就躺在地上,被白布盖着,因为天冷的原因,冻得僵硬僵硬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哦,其中一个是我们的战士,另一个也是我们的人,都是踩到地雷牺牲的。”沈排长平静地说道。
看着面前静静躺着的士兵的遗体,我心里不禁苦笑。就在不久前,我还无知地慨叹什么文明的阳光普照世界的每一个角度,简直是莫大的讽刺。面对了他们,我心里惭愧至极,只能久久地瞻望着。
终于,沈排长领我们到了住宿的帐篷,位于营区的中间位置,显然,今晚我和小忧的安全是无需多虑的了。
沈排长临走时,想起什么,回过头来,笑着对我道:“别睡得太早啊,当心被大炮给轰醒了,炮击都是在夜晚时分。”
“真的!”我兴奋得差点跳起来,毫无疑问,今晚将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然而,等了半宿,军营里依然静悄悄的,我疑心情况可能出现了变化,希望怕是要落空了。紧绷的神经稍有松缓,人渐渐地也有了困意。
我和小忧拥裹在薄薄的毯子里,试着露天入睡,小忧抬头望了不远处的那顶帐篷一眼,它静静地立在那里,于寒风中巍巍摇曳,默然道:“雨淋白骨血染草,月冷黄沙鬼守尸。”
我不禁感伤道:“如果是我被土匪打死了,你会为我伤心难过吗?”
小忧眼眶骤然红了,默然道:“不会。”
“啊——”
“因为那时候我早已是万念俱灰,心如死水了,哪里还会有意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