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郑文东对南江协会的内部事务闭口不谈,我们只好聊一些余外的话题,比如说中国的古代哲学。
“绵延几千年的文明使中国的哲学思想长期超前于时代,以至于忽视了建立先进文明所必须的物资基础与社会基础,出现了思想与时代的脱节,历史陷入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轮回,社会无法进步,创造性的物资条件没能产生。随着西方文明在创造性物资领域的飞速崛起,西方在国家实力上占据了制高点,开始俯身看世界。于是,脱胎于古希腊的古典民主体系从尘封的棺椁中舒醒,走向了世界,并成为时代主流。也许,当未来的人们回顾今天的世界时,会觉得眼前的这一切与更早之前的东亚体系一样的荒缪可笑。”郑文东随兴道来。
我诧异地看着他,觉得如果他没有顶着一个耀眼的头衔,他的话一定会被很多人认为是疯话,他个人也会被有些人认为是疯子。而我此刻在震惊之余,一时也难以理解他的观点,不禁问:“您这样说的目的何在呢?”
郑文东点了点头,严肃地说道:“没有永久的朝代,也没有不灭的帝国。我想表达的是,政治虚妄而莫为,不是我们南江所关心的。”
“那什么是你们关心的呢?”
“创造和财富,是我们所追求的。”
“我好像对财富更感兴趣一些。”我笑着道。
“说起这个,就复杂了,财富的累积可以说是一门极深奥的学问,它可以与各学科产生交叉,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它代表着最新科技的成果,标志于纷繁杂乱的数字背后,隐藏于商人的机谋狡诈中,潜行于官商场的旋转门间。抛开这些因素,单纯地看财富的增值过程,古往今来,财富的秘诀似乎可以用八个字来概括,长期积累,短期投机。当然,积累与投机是相辅相成的,可以相互转化……”
“呵,既是一门极深奥的学问,阁下就用积累与投机两个词概括了,未免过于简单。”我颇有些不以为然。
郑文东畅然一笑,慢悠悠地吟道:“擅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
我正想说些什么时,小忧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叫了我的名字,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郑先生微微而笑,心领神会地伸了下手,示意我请便。
“那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有缘再见。再见!”我向郑文东微微鞠躬,和小忧走了出来。
“那人谁呀,你跟他聊了这么久?”小忧笑着问。
我郑重地告诉她:“你一定想不到,跟我聊天的人是南江协会的,而且还是元老级的人物。哈,我还向他问了关于李会长的事情,可惜他不肯说。”
“咦,也就你们男人喜欢把李会长当偶像一样贡着,我倒听说,南江集团草创的时候,他为了力邀一位副会长的加盟,把自己的秘书都送了出去……”小忧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听谁说的?”我很是吃了一惊。
“当我没说,我也是听来的,未必是真。”
我沉默了一下,想到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只是作为一个卑微的平凡人,未免也会落于崇拜偶像的陷阱,羡慕别人的成功。“怎么说呢,小忧,这是一个庞大的国家,借助这个平台,你任何的理想报复都能得以实现。如果你能引领这个国家,就等于撼动了世界之鼎的一只脚,撼动了世界之鼎的一只脚,就等于撼动了世界。为此,许多人愿意付出哪怕是沉重的代价。”我尽可能地为自己狡辩,可能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想表达什么。
小忧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我说的话。
我尴尬地笑了一下,不再谈论这个话题,问小忧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小忧笑道:“你别怪我迷信啊,我刚才求了一支签,想叫人给我解解。”
“那叫我过来做什么?”我不禁问。
小忧脸上一红:“你就听听嘛。听人说,这里的先生算命很灵的!”
“是吗?也许他会算出,以后的你不再是个风尘女,而是一位贵妇人哦!”我笑着打趣道。
“是不是贵妇人我不在乎,还是先算算你吧。”
小忧拉着我的手,把我推到一个道长的桌案前,将手上的竹签递给他,微笑地问道:“您看这个人的前程如何?”
道长用他那深不可测的目光打量了我一瞬,说道:“此人的前程得自己抽签。”说着将竹筒推向我。
我差点笑出声来,想到这分明就是骗钱的把戏,如果按每签收费的话。
但我还是抽了一签递给他。
“离卦!”道长眉头皱了起来,显出深思熟虑的样子,“离为火!”道长说着摇了摇头,看来是不吉了。
我疑心这根本就是个套路,调侃道:“我不会是有血光之灾吧?”
“你快说嘛,道长,究竟如何?”小忧急道。
道长仍是摇头,沉声道:“若是问前程的话,不好,不好!”
“怎么个不好?”我下意识地问。
“阁下至少十年之内前程坎坷,处境艰难。”
“喂,老人家,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前程坎坷,处境艰难,一句好话都没有,你不想要钱了是吧?”
“老夫只管算命,不会说好话。”道长一本正经道。
“呸!”小忧啐道。
在小忧的老大不情愿下,我还是足额地付了钱,果然是按两支签算的。“要不,也给你测测吧,我帮你抽?”我微笑地看着撅嘴的小忧。
道长却将签筒收了回去,瞠目道:“不测了,不测了!这女娃子如此厉害,要是一会儿算得不好,还不掀了我这卦摊,不测了!”
“谁稀罕!”小忧转过身去。
我和小忧临走时,道长在身后自言自语道:“万事之初难免出现差错,但若能恭敬慎重地从事,就不会有灾祸!十年之后,未可知啊,未可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