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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快要正午,好久没有睡那么久了。阳光从窗帘夹缝里射入,光线下的灰尘显露无疑。我起身,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走进卫生间刷牙洗脸。今天是大周末,不想化妆不想穿必须挺直腰板才好看的衣服,头发还是一团乱,嘴里还含着一大堆泡沫。手机的充电插头还没拔下,仍然处于飞行模式。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两声。唉大概是礼云喊我吃饭吧,我一路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晃到门前,咔擦,开门。
我还没看清眼前的人就转身回去,牙膏泡沫在口腔里的时间实在太久了,浓重的薄荷味不仅呛口还让人感到恶心。回到卫生间吐掉泡沫,漱口,“礼云啊你再等等我,我就好了,再洗把脸。”我捧了一捧清水往脸上泼,泼完就拿着一瓶面霜走去大厅。
大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我蓦地停住,竟是邢赬。又是一身西装,和昨晚不同质地。
“你——你——刚刚进来的是你啊,你怎么都不说一声!”我的头发还是刚醒来的那样乱,发丝还粘在被水泼湿的脸上,身上是一身不合时宜的长吊带睡衣。我噔噔噔一下子冲回卫生间,探出一个头看他,“你能不能出去一下,我等等再给你开门。”
他轻轻地笑:“原来你这么可爱啊,我转头,不看你。别把我赶出去了,反正我都看见了。哈哈哈哈哈。”男人微微的转过头,视线对门。而他视线之外的我,脸滚烫地烧了起来,蹑手蹑脚的跑去衣帽间。半分钟以后穿着白T短裤走出来,脸上的红晕仍然留着。有点不自在,双手不知道往哪放。
“你...你头可以转过来了。”我有点害羞?(??·?ω?·??)?,也没想到他真的说不转头就不转头。
他的视线回到我的身上,“你的脸还红着呢,真是小姑娘。”
“本来就是小姑娘嘛,难道你是老男人?”
“诶你知道吗,小姑娘就是要跟老男人配,你是小姑娘,那我也心甘情愿的变成你的老男人。”他起身靠近我,在离我二十公分的时候停下,顿了一顿,又紧接着往下说,“你都不看一下猫眼就随随便便开门,一个女孩子住还让人放心的下吗?”
“我下次会注意。”我头低下去,更无所适从。
“你来有什么事吗?”我问他。
“昨天你的手包忘在我车上了,我给你拿来。”
“噢谢谢,我都不记得。包里其实没什么贵重物品啦。”
“还有,我昨天晚上和家父提到了你,家父想请你和你父母吃个饭,看你什么时候有空。父母那里,他们之间还是时常联系着的,喝茶闲谈散步,老人们总是希望彼此陪伴,和现在的我们不同。”他自如地转换着严肃和轻佻两种特质,配合得恰到好处,不让人心生厌烦。
“好的,只要是周末我都有空啦。”我没理由拒绝。
“要么今日。”
“明天吧,今天约了去听朋友的乐队。”
“朋友的乐队?今天晚上吗?听起来很棒,祝你开心。那我们的吃饭就约在明天。”男人说着也一边起身,走至门前,“我也先走了。你的朋友也该来找你了,午饭时间到。”
两部电梯的声音交错着发出,女人从左边走出,男人走进右边。
礼云咚咚咚敲响了胡桃的门,邀她吃饭,也顺便去楼上叫了辛鲜一起。陆燊在楼下汽车的驾驶座中等着,他看到走出来的邢赬,并不认识,也没多加注意。
“hey,帮我把明天傍晚的行程空下来。还有,今天晚上哪里有什么音乐活动吗?”邢赬的声音被传达至电话另一端。
“好的邢总。音乐活动我会帮您问一下圈内的朋友,您是要带什么人去吗?”一个女声传来。
四个人的午餐吃了海鲜料理,意犹未尽。
聊天聊着聊着就渐入夜幕。
春风的电话打来,要我们提前一些时间到,于是我们出发。
半途中停车去买了咖啡,每人一杯,胡桃的冰豆奶拿铁,礼云和陆燊的冰美式,辛鲜的红茶拿铁。今天可是要high过零点的,我们要打起精神。
跑车在路途中驰行,敞着蓬,四个人和着汽车音响一起在风里唱歌,两个五音不全的女人带跑了所有调调,大家扬着双手一起大笑。胡桃笑出了眼泪,黑暗里面,不声不响无声无息的。
春风乐队的名字就**风乐队,演出开在繁华商业街的中央广场,胡桃等人到达的时候群众也已经陆续聚拢,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
春风从后台下来找他们,刚画好金属系的妆容,在夜晚的灯的照耀下熠熠闪光,她有歌里唱的,真正为人惊叹的美丽。
中性的短发被夏季夜晚的热风吹散,上身是黑色的背心短装,短的牛仔热裤,白色运动鞋。
“你们来啦,等了好久。快点跟我来吧。”她拉住我们其中一人的手。
邢赬有路过这里,也看到胡桃。是开场之前人流最多的时候,胡桃和辛鲜两个人单独在场外站着。胡桃侧身站着,辛鲜面对邢赬的却是正脸,两人说说笑笑,看不清胡桃的神情面容,但辛鲜眼里尽是笑意,温柔,和爱。
在邢赬眼里笑意是讽刺,温柔和爱是鞭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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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反侧。大概是咖啡的效力没有衰退,******仍激活头脑神经。
一闭上眼睛,半梦半醒。没有声音的喧嚣场面,礼云的脸,陆燊的脸,春风的脸,辛鲜的脸,还有邢赬,一张接着一张,一张接着一张地模糊,混合,拼贴,像电影镜头的盘旋。
自己在想什么。像装满清水的瓶子,明明被填充满,却又看起来空空如也。
还是起床吧,凌晨四点,背靠床榻,喝了温水通肠。
在电饭煲里煮了粥,七八点的时候就能喝了。
做了很多琐琐碎碎的事,天才逐渐亮起来,多出来的时间总是难捱。扭开台灯,读一本床边放着的书。
看书的时候大脑被逐渐清空,发困,有了睡意,趴在床上总算睡着。一直睡到电饭煲的提醒音响起。
做了应急面膜,画了日常的淡妆,换了日常装束。我拎起挎包,准备好出门,忘记带伞。
已过立秋,气温却铁着脸丝毫没有下降。还是早上八点出头,太阳被沿路茂密的树荫遮挡,阴影里的温度倒是恰到好处,一场恋爱的前奏。
我乘地铁去了CBD,见长辈还是要有应有的礼数,我打电话给爸妈问了邢赬父母的喜好,在商场挑选礼物。挑着挑着竟然给自己买起了衣服,大包小包的拎在手里,挎在手肘。
手机铃声在这时候响起,我当然觉得这不合时宜,因为我根本没有空余的手去接电话。
我手忙脚乱地放下一只手上的购物袋,用那只手打开挎包,接通电话,是邢赬。
“hi,胡桃,你现在转身,抬头,两点钟方向。”他说。
我照着他说的做。我看到上一层沿栏边一个侧着身的男人,身着藏青西装,笔挺站立,眼睛看着我,一只手接通着电话,一只手托着栏杆。
他朝我示意了一下,然后挂掉了电话,大概是叫我等他。
我低头看我身旁那么多的购物袋,好丢脸,我快跑。我拎起地上的大包小包,三二一,跑。
脚刚迈出,手腕就被男人的手抓住,“啊——哎呀你放开啦!”
“你多大了呀,行为幼稚。”男人立在我面前,挡住我的去路。他看看我手上的那么多购物袋,竟然笑了起来。有点可爱。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我少女时候的情怀全都回来了,会耍耍小心机,想要撒娇,想要依赖,还有恋爱。好奇怪,像一阵春天恰好的暖风吹过心头,吹开天上的云和雾,太阳又出来了。
他弯腰从我手中接过购物袋,笑盈盈地提着。
“你,这是来血拼的?”
“啊,我忘了正事儿!”我恍然的表情被他尽收眼底,焦急的小心思暴露无遗。
“正事儿?原来你把家庭聚餐看得那么重视啊,又不是媳妇儿见公婆,用不着带什么礼物。”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挑礼物的,啊不对啊什么媳妇见公婆,什么嘛,你想太多了啦......”购物袋被男人提着,我的双手空闲,他说的话让我感到窘迫和害羞,无处可放,一只手捏着斜挎包的金属链条,另一只手不断开合挎包的金属搭扣。我有些不自在,脸热起来,还固执地说,今天太阳好大。
我跟着他的步伐走,一路上没有多余的话。购物袋被放进他车的后备箱,然后载我去了玉石店。
玉石店近郊,沿路是古朴石砖砌成的外墙,在年月里缓缓爬出墙外的青藤露出头脚,一只肥猫趾高气扬地在墙的上沿走着,走到尽头纵身一跃,落在地上的时候撞倒身旁的陶瓷花盆,花盆碎了,枯败的花横躺在地上,那猫毫不在意,抖抖身子,再昂首挺胸,高高的扬起尾巴,弯入拐角,看不见了。我流连于周围景致,步伐变慢,拉大与邢赬之间的距离。
很快他也消失于弄堂尽头,我小跑着跟紧他,一同拐进一家装潢别致典雅的店铺。
他看玉石时候的神情分外认真,精心挑选,不辜负每一份千万年的积淀。
他看玉石,我看他。俊美的侧脸,恰到好处的柔和,像他手里的玉石。
他挑了一只羊脂玉镯和一块带着皮绳的玉佩,包装成两份礼物,将其中一份递给我。
“这个就当是给我母亲的见面礼吧,她信佛,禅静爱玉。”他对我说。
“啊?”我还沉迷于美色没有回神,“这里好漂亮。”随口一句没油头的话来转移我和他之间尴尬的视线。
“那常带你来玩儿好吗?”他温柔一笑。穿西装的男人里少见的神情,微微恍惚和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