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玉姐,是玉姐不是御姐。”
这是李炜玉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我认识她当然是在班会上面,偌大一个班,只有三个男生而已。不得不参与进去。
每天去上课,我总要坐到角落里去。角落里靠着墙,有独到的阴谋家感觉。
角落里有很多位置,李炜玉也坐到角落里去。而后还会有几个男生来。
“柳风,你笔记可以借我看看吗?”
“柳风,我的钢笔没水了。”
……
应该说、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除了楚怡,李炜玉也是我的朋友。
。
我不愿与人沟通,除了楚怡。只要交流,我总会与人争执的,我想。我畏惧暴躁,畏惧到不愿和人说话的地步。
“柳风,你讨厌我?”
李炜玉蹑手蹑脚移到我邻座,然后说这么突兀的一句话。
……
我方仔细辨认她的脸,较楚怡略富些。和楚怡肤色同是白,只楚怡不化妆。她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这是楚怡喜欢的。李炜玉是个漂亮到遭人嫉妒的女孩,成绩好像也不错。楚怡爱看书,而李炜玉大概对课比较认真。
我依旧去食堂,李炜玉拖着包缀着。还没有得到答案,她心有不甘。放餐盘时我对她说,“如果可以,周末一起打排球吧。”
每个周末我都和楚怡以及她的朋友打球,如果碰巧遇上雨天,我可以与楚怡去图书馆或奶茶店。
李炜玉尚是个乐观开朗的女孩,但这类人有个通病:对生活太较真。她认为我不说话是因为讨厌,于是就想尽快改变我对她的态度。
未免太单纯了些,单纯的人十分可耻。但说到讨厌,我怎么会无故讨厌一个漂亮女孩儿?
我讨厌柳风,仅此而已。
讨厌尚深爱着自己,这世上有太多柳风。本来一开始不会出现这样的尴尬局面,但我们一无例外地,觉得自己长大了。
长大了就要讨厌自己,因为太弱,且强的人尚能更强——于是不得不讨厌自己。
不会讨厌自己的人,除了楚怡,就是李炜玉了。这两个人,一个当不得凡人;一个则太完美。
但完美的人并不一定擅长排球这项运动。在我们的主场,李炜玉被打的很惨。可从她的笑容来看,她似乎也是胜利者。谢天谢地,我终于通过这样的方式使她得到了答案。
两个非凡的人在那以后成为了朋友,是因为我。成就不亚于圣皮埃尔公爵夫人介绍伏尔泰和爱米莉,激发许多灵感。
李炜玉知道了楚怡叫楚怡,她们的眼睛里都是智慧,互相掩映。智慧当中的介质,与智慧不相容。但暂时也只有我知道楚怡不仅仅是楚怡,李炜玉也不止是李炜玉。人类知识十分匮乏,唯一的知情者都有权自豪。
和楚怡说话的时候,我是柳风。和李炜玉说话时,我是一个平和又渊博的少年人。李炜玉需要生活像生活,楚怡则接受生活的无理。
我不是哑巴,上帝慷慨地馈赠。所以我与李炜玉说话,说到底我还是要与她沟通的。人生本来就寂寞,又何必一昧怪罪旅途无聊呢?
是因为李炜玉有个派对,我和楚怡都被邀请。派对上的人形形色色,大家都是初来乍到——李炜玉也只能叫出几个人来。大家端着酒杯,里面可以装着些果酒或者橙汁。然后互相认识,互相交流沟通。
我和楚怡坐到角落里去。
楚怡没吃饭,此刻正与桌上食物不死不休。我说,慢些、且慢些。你瞧,这就是楚怡!抬起头来就看见李炜玉。
“嘿!”她说。
“嘿!炜玉”。是楚怡,她现在状态极好。
“怎么不去和大家说说话?”她问我们。
楚怡会答她,所以我依旧审视我的果子酒。
楚怡朝我呶嘴,示意她。而后两个人都笑起来,但我总该说点什么。不然派对的主角会不高兴。
“柳风?”李炜玉朝我举起酒,她原来也是喝酒的。
“当然,”我说,当然!然后与她碰杯,互相抿一口。
“去认识些人,对以后有好处。”李炜玉对我们说。
对于楚怡来说,她无需去认识人,许多的人无端会认识她。犯不着专门有一个酒会,就像嗑一堆瓜子。楚怡喜欢一颗一颗地剥,而不是有人给剥好了,一大堆塞进嘴里。这样的聚会,太虚情假意了些。人们因食物和漂亮的长相而微笑,但没人因为另一个人。
所以楚怡微笑着回答她,“谢谢,但不。”
李炜玉望我,我恒与果子酒过不去,一时没察觉到她。人总有些时间要在忙自己的事,就像此刻我爱上一杯果子酒。楚怡捅捅我。
“我朋友不多,不如保持原样。”人类不该有太大的野心与太强的愿望,一切都在刚刚好的位置,才给我安全感。我自己有平衡,柳风在很多事情上,仍是个挑剔吝啬之人。
“好吧,取决于你们。我只是希望与你们做朋友。”李炜玉无奈地说道。和我们几乎聊不下去,我和楚怡都那个样子,令人难堪。哪怕说说场面话也不肯,我见不得自己虚与委蛇,一切都在明面上。至于李炜玉,她现在说希望与我们做朋友。
我们已经接受她,她却还没接受我们。
“是的,你当然是我们的朋友。”我伸出手去,像当初楚怡伸出手。盲人摸象,我不可抑止地想这个词。人类要表示友好,当然不可能摇摇尾巴。要接触世界,眼睛先看到,却不肯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定要实实在在地摸到,才信任。
“为了表示我们是朋友,以后你和楚怡一样,叫我炜玉。”说完把手伸过来,还不肯主动握住。初为朋友,她就向我提出要求,未免唐突了。
伸出的手仿佛蛇信子,还在试探。一个不紧不慢的时间,我握住她,表示接受。我总不好唐突了她。
炜玉尚是凡人,她比较优秀而已。
我们极有默契地在青年时代相遇,本来是莫大的幸运。有的人喜欢早上,有的人喜欢夜晚。这都是他们生命活动开始的时间,像人与人在青年时代相遇。一切有可能的事,都发生在青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