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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周一的课程不多,再加上休息了两天,大家都有点无精打采的样子。值得高兴的是我们的借书卡发下来了。所以一下课我就和二郎兴冲冲的跑去图书馆。

二民院建校时间短暂,再加上不断的翻修,所有建筑物都显得崭新。清华大学前校长梅贻琦说所谓大学者,非有大楼之谓也,在有大师之谓也。他说的理论上完全正确,但是我觉得他说这话是因为清华大学已经不缺大楼了。就像你说长相不重要,因为你已经有一张好看的脸了;你说家境不重要,因为你爸已经给你存够了足够你下半辈子生活的费用;你说买房不重要,因为你的房产证加起来已经比我从小到大的毕业证都多了。人总是不珍惜已经拥有的东西,但是他们没看到当他们嫌弃自己的新鞋子颜色不好看的时候还有人连袜子都没有。二民院才建校二十年,不可能出大师,所以有大楼也是不错的。如果既没有大师又没有大楼,那我们面对西北民族大学的时候,岂不是像一个连嫁妆都没有的小老婆?

二民院的图书馆是新建的六层建筑物,看起来显得非常高大气派,据说藏书60万册,能够容纳9000人,是西北五省最大的校园图书馆。虽然西北民族大学的存在显得我们跟个小老婆一样,但是“最大”这个词相当的满足了我们的虚荣心。我对二郎说这就好像大老婆的地位虽然比较高,但是小老婆的胸最大啊,这一点绝对值得骄傲。二郎听了先是夸我这个比喻形象生动,后来又骂我的思想肮脏龌龊,禽兽不如。

刷门禁卡进了图书馆,我不由的感慨了一声,对于一个西北长大的学生来说,这么宽敞明亮的校园图书馆还真是第一次见。我和二郎兴致勃勃的从一楼看到了五楼,安静肃穆的气氛,一排排承载着人类智慧的书架,一个个低头读书的学子,这一切让我和二郎深受感染。站在大厅里,我激动的对着二郎说:“我决定了,以后午觉就来图书馆睡了,思念时间我熏也要熏出一身的书香气息。”

二郎深有感触的连连点头。

借书区对新生还不开放,我们只好来到五楼文学区找书看。坐在靠窗的洒满阳光的位置上,我翻阅着手里的杂志,心里感慨着还是这里好啊,既能充满格调的打发时间还能填补一下精神的空虚,比去网吧好多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不用花钱。

整整坐了一下午,已经有点头晕眼花的我和二郎匆匆去食堂吃点东西就赶往教室,大一的每天晚上都得上自习,虽然没人管,但是也挺不自由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自习,殷翔准时的来到教室。因为有昨天晚上的事情,我还是讪讪的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看起来他好像已经忘记了,乐呵呵的和我们每个人打着招呼。

殷翔:“这次比赛时间是星期四,我们和五班。时间比较紧张,大家要抓紧了。”

我们纷纷点头。

殷翔:“辩题已经告诉你们了。我们是正方,大学生毕业应该鸿雁南飞。对方的观点是不应该。你们有什么想法?”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题目,但是我们还是有点郁闷。这是一个典型的三七开的题目,我们太不占优势了。

二郎首先开炮了:“我觉得出这个题目的人脑子有问题。辩论要讲究一个可辩性,这个题目根本就没办法辩啊,是个人就知道西部大开发国家号召人才西去,我们公然唱反调不是找死吗?”

权梅:“就是,评委一听我们的题目就觉得不能接受了,太吃亏了。”

何晓:“我觉得这就不像个辩题,完全是个论题嘛,我们的观点从理论上,感情上,形式上都站不住脚。”

殷翔一直笑呵呵的听着他们发牢骚,然后把目光转向我:“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这个题目没有办法做,但是我清晰的记得周六的时候殷翔很自信的说这个题目是小意思,我对他已经是充满信任了,觉得他一定有办法能搞定。所以我很干脆的说:“我不知道,老大你说。”

殷翔让我们都坐下,然后清了清嗓子,我们四个赶紧拿本子和笔准备记录,殷翔摆摆手:“没有必要记,这个辩题你们最想不通的就在一个环节上,那就是大学生毕业以后去南方就业和现在的宣传不符合。其他的我相信你们经过了一场比赛以后已经能基本构建一个框架了。”

二郎:“没错,但是这个问题没有办法解决。因为他直接和国家政策抵触,这是一个死结。”

殷翔笑笑:“你们想的太片面了,其实这个问题太好解决了。”

我们四个同时用热切的目光看向殷翔,这个目光里多多少少还是带点怀疑的,因为我们不相信有什么逻辑,理论或者煽情手法能够和国家政策相抗衡。就像二郎说的,辩题一旦和政策抵触那就是个死结。

殷翔慢条斯理的:“你们肯定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大学生毕业以后鸿雁南飞,他就不回来了吗?”

太棒了,我不由的两眼发光,一拍桌子兴奋的站了起来。这一句话真是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我的动作吓了他们三个一跳,二郎用一种看傻瓜一样的表情看着我。我有点语无伦次的对他们说:“你们想啊,大雪毕业以后,去了南方,还会回来的,在南方学习了更好的经验以后再来北方啊。”

这么一说他们三个就全明白了,二郎也兴奋的扶扶眼镜:“没错,这一点我们没有想到,大学毕业生没有工作经验,直接让他们参与到西部大开发中也没有太大的意义,所以不如鼓励他们先南飞学习南方先进的模式再回来为西部出力。”

权梅:“这就相当于留学,学成归来嘛。”

何晓:“这样的话我们所有的问题就都解决了。评委和观众也会觉得这样的论点非常中肯。”

殷翔等我们都激动过了,才高深莫测的笑笑:“出这个题目的人很有深意,他为什么不说孔雀东南飞,或者直接说去南方就业,而是用了鸿雁南飞这个带有一定浪漫色彩的词语呢?因为鸿雁本来就是候鸟,去南方过冬只是暂时性的,最终还是会回到北方来。”

殷翔颇有深意的看了二郎一眼,二郎讪讪的笑着挠挠头:“他脑子没问题,是我想的不够深入。”

我们最感觉到困扰的中心难题解决了,接下来的讨论过程就像半夜在高速公路上开车一样畅通无阻,不一会儿的功夫我们就达成了如下共识:

一,西部大开发的战略构想是绝对正确的——当然也不由得我们说不正确。但是我们今天的观点并没有和西部大开发违背。因为我们最终还是鼓励大学生回到西部,为西部作出贡献。

二,大学毕业生没有工作经验,实际上并不能为西部作出太大的贡献,让他们先到南方去学习,学成后回到西部才能真正发挥自己的作用。

三,如果有一部分人不愿意再回到西部来也没有关系,因为全国一盘棋,南方也需要不断的新鲜血液输入才能保证自己的发展速度。如果把所有人才全部集中到西部来,一来没有这个必要,二来西部也提供不了这么多的就业岗位。并且我们相信绝大部分毕业生还是愿意回到生他养他的大西北的——殷翔说这一部分我们可以尽情的使用煽情战术,对方没有办法反驳。

权梅提出要不要把“鸿雁南飞”这个词的深意在一辩稿中进行阐述,殷翔说没有必要。我们都很好奇,因为如果阐明这个词语的深意对我们是很有好处的。

殷翔看着我们疑惑不解的眼神,有点无奈的解释道:“其实有些话没有必要现在告诉你们,害怕你们会养成一些不好的毛病。但是你们既然问了我就告诉你们,但是一定要记清楚,这仅仅是技巧,是旁门左道。”

我们几个忙疯狂的点头。

殷翔喝口水看向我:“如果一个大汉和一个小孩子打架,你觉得谁会赢?”

“当然是大汉了。”我脱口而出,“这个和我们不提鸿雁南飞有关系吗?”

“别着急。”殷翔接着看向二郎:“如果这个小孩和大汉居然打平手了,你会觉得怎么样?”

二郎毫不犹豫的:“我会觉得这个大汉人不行。”

殷翔点点头:“对啊。这次的辩题连你们第一次听说以后都是这种反应,就更不要说是观众了。观众一定会觉得正方根本就没有办法辩论嘛。也就是说在观众眼中我们就是那个小孩子,反方就是那个大汉了。”

权梅:“所以观众会同情我们。”

何晓:“而且还会期待我们。”

“没错。”殷翔赞许的点头:“因为观众一开始就觉得我们这个辩题对我们是不公平的,所以当我们突然说出他们意料不到的话并且这话说的很有道理的时候,就像小孩子和大汉打架打平了。大家或者认为我们很牛,或者认为对方很菜,总之对反方是不利的。如果我们一开始就把这个辩题的深层次含义解释出来,那岂不是告诉观众我们其实并没有天然的处在劣势上?谁来同情我们?就像观众突然发现这个小孩子其实是一个身怀绝技的侏儒,那我们这种辛辛苦苦用劣势换来的上风岂不是就没了?”

这一下我们真的是心悦诚服,我们对着殷翔伸出大拇指,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良久,我嘿嘿笑着对殷翔说:“老大,佩服!你比我们想象的还不要脸。”

殷翔不以为意,继续慢条斯理的说:“记住,当观众认为我们已经处在劣势的时候,只要我们能够和对方打平了,我们就赢定了。这个,就叫辩论赛。”

我们不由自主的鼓掌,殷翔的眼睛却突然暗淡下来:“所以你们也就应该明白了为什么法律系这些年院赛老是拿不到总冠军了。因为大家都觉得任何一个系和法律系对阵的时候都是吃亏的,所以只要他们发挥出正常的水平,我们就输了。”

辩题已经确立了基本的基调,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收拾东西回宿舍,辩题的细节问题明天讨论吧,今天一晚上的成果已经够我们消化很长时间了。

回到宿舍已经熄灯了,我轻手轻脚的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手机响了,是雪瑶的短信。“愿你今天过的愉快,晚安。”我回复了一条“谢谢,也愿你今天过得愉快,晚安。”我看了看时间,都十一点十三了,这么迟还不睡,我嘟哝着摇摇头。我打开手机翻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晚安,我很想你。”写完了短信,我呆呆的看着发了一会儿楞,然后又把信息删除了。

她已经三天没有和我联系了。或者说,我已经三天没有和她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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