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上。
虽说现在还没到夏天,太阳依然那么毒辣。
左岸脱光衣服,坐在泥地上,双手环抱膝头,头埋下去。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老李,你看。那个人是谁?”
“连长,这是个新兵。真是不像话,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把衣服脱了,我去处罚他。”
“等等,我看他好像很伤心,过去问问吧。”
“是。”
“小兄弟,你怎么了?”连长问。
左岸不理会。
“小兔崽子,连长问话,你竟然不理。”老李说。
“连连连长?”左岸抬头。
“嗯,小兄弟,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被欺负了?”
“连长,我,呵呵,我在晒太阳。”
连长愣住。老李看连长没有说话,以为拍马屁的时刻到了,便说:“小兔崽子,你逗连长玩?活腻了是吧。这次连长可饶不了你。”
“老李,你吓他干嘛,我什么时候说要处罚他了?”
“可是,他没穿衣服啊…”左岸没吓到,老李倒是吓得不轻。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魏左岸。”
“哦,我记住了。咳,在部队不穿衣服会被记过的,知道吗?”
“连长,我不知道。别记过啊。我才来两天。就被记过。这可说不过去啊。”
“那,怎么办呢?”
“不知道。”
“哈哈,你倒是老实。这样吧,这次给你一次口头警告,下次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是,我保证没有下次!”
“我可没说就这么完了。”
“连长的意思是。。。”
“你先去把衣服穿好。你不是要晒太阳吗?这样吧,你把这里的落叶全都捡起来。捡完了就可以回去了。”
“恩。”左岸耷拉着脑袋,开始捡树叶。还好是春天,落叶并不多。
夕阳西下,左岸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寝室。
“回来啦?”巷龚嬉皮笑脸地靠过来。
“你怎么不问问我去哪儿了?”
“还用问吗?谁不知道你在训练场裸奔,还被连长罚捡叶子。。。”
“裸奔?我什么时候裸奔了?”
“别,我不知道,他们说的。”巷龚指着一群还在窃窃私语的家伙,无辜地说道。
左岸本来就一肚子火,再看到巷龚无辜的表情,更加郁闷。直呼:“打死我也不去晒了,不但没晒黑,还毁了我的一世英名。”等等,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说过这句话。
黄昏。
不知道,哪阵微风,吹醒了布满沙尘的思念。
在记忆中,隐隐闪烁着一粒星辰,也许有人会知道,这,不仅仅意味着一段段印象较深的过往,更多的,却是一些似水难收的承诺。
落寞的身影斜射在夕阳下,仿佛远离了世界,可望而不可即。“臭小子,吃饭怎么不叫我?”左岸怒。
“你有没有良心啊?喊了你那么多声,你自己不回答,真不知道你是聋了还是哑了。喂。你干什么去?”
“吃饭。”
“现在还有饭?傻了吧你。”
“那怎么办?”
“饿死。”
“你!”左岸一时语塞,转身欲离去。
巷恭看左岸有些急了,也不再捉弄他,笑嘻嘻的,“好啦,喏,我偷了个馒头给你。”
“你偷东西。我去检举你。”
“你还有没有点良心啊?我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偷个馒头,你还这样对我。”
“还算你有良心,给我。”
男生不像女生爱斤斤计较,男生该吵吵,该闹闹,吵完了,闹完了,关系照样铁。
“是啊,我有良心,你的良心早被狗吃了。喂喂。不用这样吧。慢点吃。饿死鬼投胎啊?”
“虽然这不是鸡腿。”
“呵,还想吃鸡腿。”
“却还是有汗味,和你那破衣服的臭味。”
“你…左岸开始说话,句句都是遗言。”
左岸也不服输,说:“你的牙齿让我想起满天的繁星,色泽光艳——相差甚远。”
巷龚反驳:“你容不下我,不是因为你的心胸太狭小,而是因为我的人格太伟大。”
左岸不怒亦不恼,缓缓道来:“吃冰拉冰,没话。”
巷龚:“你!馒头还我!”
左岸舔舔手指头:“没了。”
巷龚:“NND,就不该给你偷。”
左岸:“谁让你多管闲事。”
巷龚:“你!”
左岸:“你什么你,去死。”
“喂,你是不是有女朋友啊?”
“什么?”
“我看你每天一有空都在树下坐着发呆,又不陪我,难道不是在想女朋友吗?”
“相公,你吃醋啦?对不起哦,最近冷落了你…”
“啧啧啧,我鸡皮疙瘩起一地。走了,你继续发呆。”
“谢了。”
“哎。我真是恨铁不成钢啊…”巷龚无奈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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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凉,生日快乐!”左岸坐在大树下,望着天空。
“左岸,生日快乐!”微凉坐在秋千上,拨弄琵琶。
——
这几个月,日复一日地练习,新兵们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稚气,虽然曾经受过伤,崴过脚,进过医院,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夏日炎炎,热火朝天,却天天下雨。
八月十七日。部队的足球场上有了积水。
快吃早饭时,左岸和其他队友开着玩笑:“这雨要是再多下几个小时,我们就要去抗洪了。”
话落,哨声响起。
广播:“大家带上抗洪器材去车场集合。”
大家以为是和平常一样的演练,也没怎么在意。集合完才发现,这次演练好像和平时不一样,领导的表情非常严肃,糟糕,这次是真的。
“报告,集合完毕。”
“大家注意,XX市发生特大洪水,60年一遇,98年发那么大的洪水,XX市也没事,可想而知,这次洪水的凶猛程度。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尽量救出受灾者。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大点儿声。”
“准备好了!”
“好,现在出发。”
大家按平时演练预演那样带着器材登车,然后向着抗洪点集结。
车驶到一座大桥前停下,值班员叫大家下车:“发洪水,若是车过桥恐怕会承受不了。”于是大家就下车,穿上雨衣,带着器材,向着集结点跑去…
天很热,大家的雨衣湿了,里面的迷彩服也湿了,还好桥离集结点不是太远,大概跑了10多分钟,大家到达集结点。
领导:“大家的任务是把河对面的老百姓转移到我们这边来。”并迅速为大家分配了任务。开始行动。
集结点在马路边,河道大概有2、30米,那条河原本不宽,只是很小很小的一条河,因为连日降雨所以变宽变深了,公路与河中间是一块地,种了不少梨树,由于满地稀泥,刚开始的时候,地很滑,于是大家走到河边,等待冲锋舟。
冲锋舟一到,领导便叫了一个干部坐上去并带上麻绳,过了河,那个干部把麻绳栓在了河对面的一颗大树上固定好,然后由冲锋舟转移老百姓,冲锋舟把老百姓接过来,大家就去背他们,把他们背到公路上后,再由地方上的官员,百姓将他们接到临时安置点。
10点多,领导接到了一个电话。挂掉电话,领导严肃地说:“张连长,带上20人到AA镇去。”
左岸和巷龚在这20人中。
这20人带上工具,坐着车到了AA镇,镇上抗洪指挥部部长对带队干部说:“你们的任务是,疏散一片区域的老百姓,把他们带到一个区域,由地方上的车再带到临时住所去。”
大家下了车,每人带了3件救生衣沿着公路,疏散公路两旁的老百姓。
20个人被分作两组,左岸和巷龚没有被分在一组。
左岸和其他9人疏散左边住房的百姓,巷龚和另外9人疏散右边住房的百姓。
一开始,积水只有一米多深,大家边走边喊“有人吗?”有人回答时,大家就进去把救生衣给老百姓,并扶着走出来,走不动的就由大家轮流背。
后来,大家来到一条街上,由于水积得很深,很多人不愿意走,又过了10分钟,走不动的百姓就由大家轮流背,水越来越深,有些稍微矮点的地方人们都踩不到了,老百姓害怕了,于是大家回去接他们,走不动的又由大家轮流背。
这时,有人发现一位老婆婆和一位老大爷被困在了2楼,1楼的门被淹没了,军人们进不去,大家开始想:如何接他们出来。
还好,有人看到老婆婆家对面的一个铺子里有梯子(那里是右边高左边低),两个军人取了梯子放到老婆婆家门口,这时大家发现一个问题,梯子是木头做的,在水里会飘起来,于是就让2个人踩在梯子上,1个人扶着梯子,这时又发现梯子不够高,老婆婆下不来。大家又就让一个比较高的人沿梯子爬进2楼,助老婆婆他们下来。
老婆婆他们很艰难地从2楼窗户爬了下来,大家找了一块木门来转移老婆婆,老婆婆坐在木门上大家准备送她出去,4个人抬门,结果那门由于用得太久,老化了,刚刚抬了没多久,那门就散了,于是大家只有把老婆婆像游泳救人那样抱了出去,到了高一点儿的马路,左岸把老婆婆背着,去了当地的一个小学,那个小学也是镇里的临时安置点。有几个队友又回去接老爷爷,当左岸和剩下的队友再回去时,先前那几个战友不见了,他们暂时失去了联系,那时是下午6点,左岸他们以为前几个战友吃饭去了,就去找他们,可是没有找到。
大家只好从另外一条路慢慢走出去,看他们在不在那里,在路上碰见了一个妇女,她拉着左岸的胳膊说:“解放军,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左岸问:“怎么回事?”
“我们外出,孩子一个人在家,他爸爸刚刚进去了。”希望左岸把她再带进去,她一个人很怕。
于是,左岸和队友们又带着她朝她家走去,路上,妇女紧紧地抓住左岸的胳膊,显示出了她内心的紧张和害怕,左岸的心情也是万分沉重,可也不得不故作轻松地安慰她,说:“不要怕,也许你的孩子被救出来了呢。”
这时,水已经很深,公路上都能滑独木舟了,车进不去,地方上转移老百姓的都是大型推土车,轮子几乎都被淹没了,只有一点点还露在外面。
快到妇女家了,她家在马路下面,那下面比公路要矮些。一名军人走在前面,拉了一条麻绳,左岸和那位妇女走在后面,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一空,左岸被冲走了,还好,左岸刚刚拉着那条绳子在走,只是被水从绳子的左边冲到了绳子的右边,不过就是这样一会儿,左岸就和其他人拉开了6,7米的距离。这时,大家叫左岸快回去,去车上等他们,左岸就一个人上了那辆推土车。
才发现,车上到处都是人。有军人,也有老百姓。
累了一天,左岸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