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从颜伟的第一次工作开始说起。时间推算起来是1993年的春天。颜伟初中毕业后,并没有报考高中,而是报考了我们当地市里的一所中专学校,那时侯,有一股风气,就是上学考大学,时间太长,农村人家负担不起。穷人的孩子,都希望尽快从学校里出来,早早地为家里分担一些义务,当时考中专学校就十分吃香。因为可以很快学出来并能分配到正式的工作。
颜伟的亲娘早死,只和他有些偏瘫的老父亲和一个从老家买来的继母生活在一起。继母并不是个狠毒泼辣之人,但却也只会在家里做做家务,做做饭,养鸡养猪。并不会下地干活,家中的一切开支都靠颜伟的父亲为人帮工、租地种赚钱。颜伟初三毕业时,他父亲下地干活的时候,天太热,喝了两瓶啤酒,一不小心中了风,加上当时没人在旁边,他父亲直到晚上才被人发现倒在地头。送到医院把命是救回来了,但落下个偏瘫的病根,而且把家里所有的积畜都花光了。
人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颜伟当时正好考上中专,他父亲人病了,脑袋不胡涂,硬是逼着想不再上学的颜伟去上学。颜伟怀揣着家里仅有的150块钱,踏上了求学之路。2000块钱的学费,对于颜伟来说,就仿佛一座山压在颜伟身上。好在颜伟在学校遇到一位同村的大哥,才将他安置下来。之后,三年的学校生活,颜伟刻苦的学习,靠着一身手艺,在学校外半工半读,硬是把三年中专给学完了。并且离开学校的时候,一分钱也没有欠学校的。
人说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颜伟一家因为是从老家过来投靠亲戚,并没有落户在我们村里,所以他从学校毕业出来后,本来应该安排给他的工作,被乡里一位农机站长家的儿子给顶了。听说农机站长送出去三万块钱,颜伟父亲长年吃药,家里穷的叮铛响,哪有钱去给人家送。颜伟生生在家里呆了几个月没有事干。过完年,开了春。颜伟便背起行李离开家,去外面闯世界了。
颜伟走的时候,我那时正在上初三,复读。家里准备让我好好考一所高中学校,将来考大学。他一向是个有事藏在心里的人,我那时又结交了几个朋友,和他来往的也少了,对他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
颜伟从家里出来的时候,除了买的火车站票钱,怀里只有二十块钱。为了省钱,一路上他愣是只喝了几大杯水当饭顶过去了。到了城里,颜伟先是找到父亲的一个老乡,在那里借住一晚,第二天跟着老乡去劳务市场揽活干。干的活也就是每天等在市场里,拿个牌子写上:刷油漆,装玻璃之类的字眼,有人需要时就会来这里领人去干活。
颜伟的老乡在这里干了很多年这种活,手里有些客源,两人几乎每天都能揽上活。做了半年刷涂料装地板的活,攒了一些钱。有了钱,颜伟心就活泛起来,他还是想找一个比较稳定,工资高的工作。
他几次跑到人才市场去找工作,还真叫他找到一个矿业勘探开采的工作,这和他学的专业对口。不过,这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一般单位,那都是有编制的。他虽说找到了一个好单位,但是要想进编制,凭他中专的学历,那是很难的。这种情况,要么认识人,要么给领导送点钱,混上几年说不定可以。
颜伟一不认识人,二没钱。那只有先混到单位里面等机会。之所以他能被招进来,也和这单位的工种有关系。矿业勘探,需要有人长年在野外工作,城里的年青人有门路的,谁都不愿做这份苦差。可是就算是这种苦差,一些穷苦人家,也要抢着进的。这家单位每年都会在外面聘请一批人出野地。这事就被颜伟碰上了。
颜伟抱着试试的想法去应聘,没想到过了两天,那单位就真的给他老乡的传呼机留了言,让颜伟去面试。颜伟当天正跟着老乡在给一家子刷油漆,当时就换了一身还算干净的衣服,满身油漆味地去面试了。
面试他的是那个单位里的人,里面有一个女人,似乎对他另眼相待,问了他很多问题,发现颜伟回答问题时十分沉稳,又发现颜伟虽只是中专毕业生,对地质勘探方面却了解的却比大学毕业生都要多的多。虽说也是纸上谈兵,但已经非常不错了。这位闻到颜伟身上的气味,知道他是个能吃苦的人,和其他人商量了很久,当时就拍板说颜伟被录用了。可以明天去单位报道。当时颜伟就觉得自己是遇到了贵人。回去给老乡说了情况,老乡听说颜伟找到了好工作,也非常高兴,当晚买了两瓶酒为他庆祝。
进了单位,颜伟才发现,学校里学的理论知识,在这里全都不顶用,可以用八杆子也打不着来形容。他去单位后事事勤快,招来了单位里几个老资格的同事的喜欢。多多少少教一些知识给他,颜伟才算在单位里站住了脚。
在单位里呆了一个月,上面派下活来了,颜伟就是冲这活来的,自然最先被安排出野外。
第一次出野外工作,颜伟心头还是有些高兴的,每天呆在办公室里,他反觉着闷的慌。虽说也能学到不少知识,但他早就盼着能出去了。在他眼里,出野外工作,和公费旅游差不多。到了外面野地里,听说单位里还会给发相应的野外工作补帖。在颜伟眼里,这些补贴也是笔不小的收入。比呆在办公室里干坐着,无所事事,只能找份资料自己看强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