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求 生
原野步入看守所的大门,两位民警正在门外迎候着。
“难道发生了意外?难道……?”
原野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呆呆地望着两位民警,忐忑着,猜疑着,心情仿佛一下子落到了低谷。
犹豫之际,一位民警走近原野,摸着他的头说, “小子,真不错,好样的!”
“你现在自由了,请问,还需要我们什么帮助?”
“我想找到张洁大妈的儿子!”原野不加思索地回答。
“怎么回事?”民警吃了一惊,“讲来听听!不要急,详细讲来听听!”
在一间办公室,民警给原野倒了杯茶,凭着记性,原野叙述并还原了受到张洁大妈的救助及其发誓帮助张洁大妈寻找儿子的经过,两位民警认真地听着,不停地记录着。
在叙述中,原野重复着一个内容:
“因为张大妈救了我,我一定要帮张洁大妈去找儿子。”
“其实,我在‘黑工房’和‘黑色旋风’的这些日子,给了我很多逃跑求生的机会,但怀疑张洁大妈儿子陷入这些黑色组织,我就一直呆了下来……”
原野的勇敢,原野的感恩,原野的善良……感动了两位民警,也感动了在场的民警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尽力!”
此时,原野已把张洁大妈儿子的相片丢失,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他几乎完全忘记了张洁大妈儿子的模样。
“怎么办?”民警在一旁思考着,“先去张洁大妈的出租房,看能不能找到她,或许能问出一些线索来。好吗?”
原野在一旁发起呆来了。他在莫名的轻松中夹杂着一种别样的沉重。
这叫他的心怎么不沉重呢?
被文友抛弃,流浪街头;接受张洁大妈的救助;为寻找张洁大妈的儿子,不幸落入黑窝,还有劳动艰辛,皮肉之苦、跪讨辛酸、号子里的挨揍……
原野一边回忆着,眼眶融满了泪水。
“我相信儿子在世,我一定能找到儿子!就算阻力再大,困难再多!”
张大妈的嘶喊又一次割痛了原野了心。
此刻,原野几乎什么也不想,满脑子都是张洁大妈那双寻找儿子迫切而发红的眼睛,为了寻找儿子,张洁大妈背井离乡,独闯广州,在艰难的清洁工作中,每天都要用眼睛瞄过数千人,希望能在某一特定时候找到日思夜想的儿子。
原野把眼光投向窗外,感到这个繁华的城市随着几个月离开而完全变了,在他的记忆中,他只记得张洁大妈在那家大酒店前的那条街上扫地,至于租住的方向,和确切的地方,他被一些辛酸经历在他的记忆中冲淡得七零八落。
原野的心很乱,乱成一团麻。
他想过回家,因为家里父母和弟弟天天在思念他,牵挂他,就像张洁大妈对儿子一样的思念。只要踏上回家的归途,他就能享受自由自在的幸福生活。
他想过返家继续读书,他儿时爱好看书,爱好写作,无论是小学还是初中,语文成绩一直很优秀,尤其是写的作文,多次被语文老师在课堂上当作习作范文朗读;小学四上级以来,他一直是学校的黑板报委员、班干部;他小学时就确立了自已长大后当一名记者的理想……
他也想过打工,在某个工厂上上班,哪怕只能养活自已,但是,进了工厂,就注定自已是这个城市的边缘人,就注定自已是一辈子的打工仔,更无法腾出时间帮张洁大妈找儿子。
父母呢?
家人呢?
同学们呢?
张大妈呢?
自已的学业和理想呢?
还有张洁大妈的儿子呢?
这些问号,在原野脑海里翻腾,在他的心里狂风怒号。
他从“黑工房”到“黑色旋风”再到看守所这一过程,一年多时间,经受了常人难以历经的苦难,而这一切,全是为了寻找张洁大妈的儿子。
原野试图通过警方这一渠道,能找到张洁大妈儿子。头疼的是,原野因找不到张洁大妈的出租房,他痛苦得几乎大哭起来。
“不用急,小伙子,不用急,慢慢想,啊,慢慢回忆,会想想来的。”民警在一旁不停地劝慰着。
原野静静地呆在那里,他一点一点地回忆着,10分钟过去了,20分钟过去了……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原野突然激动得跳了起来,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狂喊着。
原野上了警车,他坐在警车前面,按照他指定的方位,终于找到了原野曾流浪街头的地方,然后,沿着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巷拐了进去,就来到了张洁大妈的出租房。
“张大妈!我是原野;张大妈!开门呀,我是原野!”急促的叫喊声,惊动了房东,“喊谁呀?”
“我找那个做清洁工的张洁大妈呀!”
“她死了,她病死了,一个多月了。”房东叹了一口气,“唉,她病死的,死得很惨的呀。唉,多可怜啊!”
此刻,一盆冰水泼洒原野身上,从头到脚淋了下来。他无法接受这一事实,他的喉咙阻塞了,喊叫不出来了,他呆呆在立在那儿,然后双膝跪在地上,久久地,久久地不起来。
两位民警不停地安慰原野,房东也来安慰原野,直到原野上了警车,离开了张洁大妈的出租地……
下车后,一位民警问原野:“你不想回家吗?”
“不!不!我一定要找到张洁大妈的儿子,因为张洁大妈是我的恩人!”原野态度十分坚决。
是啊,人心是肉做的,感恩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
看到原野这么坚决,两位民警走去一边商量,不知道在悄悄地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又折返回来,同意了原野不回家的做法。
通过两位民警的努力,原野终于被一家环卫所破例接受了,并安排在张大妈昔日扫街的这条路上扫街。又通过两位民警叔叔经济的帮助,他租在了张大妈原租住的房子。
原野的这一切,全是出于感恩张大妈,出于帮张大妈找到失联的儿子。
清洁工,对于从没干过这行当的原野来说,是一份极苦的差事。第三天,他的手掌红肿、并褪了一层皮,手指不能顺利地伸直和弯曲。日子久了,手就发炎,又痒又疼,她到医院去治疗时,医生对他说:“必须打针、敷药。” 为省钱,原野只是买了一瓶“皮炎平”后,望了望那位医生,泪眼凄迷地走出医院。
原野没钱买手套,就用布块代替,后来,他常常在无人的地方,垃圾堆里悄悄地捡起别人用过的旧手套。开始的几天,原野由于白天劳累过度,起床时腰酸背痛、头昏眼花。
但为了找到张大妈,原野豁出去了。
日子在黑白之中交错,时光在匆忙中更替。
一周过去了。
又一周过去了。
每当上夜班疲惫回来后,躺在床上的原野,思考着,苦闷着,猜测着张大妈儿子的各种不同去向。
在人来车往的街道上,每天,原野的视线都要扫描上千人,很多不明真相的人,以为原野神经不正常。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对原野来说,算不了什么——他一年来受过的苦难,比现在艰难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