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地上,老板把民工当作牛马,当作劳动的机器工具,就算民工再苦再累,也要起早摸黑,加班加点,三个月下来,在家曾没做过重度劳动的原野,手,磨破了皮;脸,晒成了酱黑色;腰酸腿痛,一脸愁容,体重由原来的50多公斤陡降至40多公斤,面目全非,换了个人。
其实,在很多次,原野都有出逃的机会,但就是担心出逃失败后会遭到老板的拳头、扒光衣服的恶果。
但这仅仅是害怕出逃的个中原因,在另一层次上,他更想帮张大妈寻找儿子,原野通过“黑工房”的经历,他估计张大妈的儿子可能卷进了“黑工房”的深渊。自从张大妈离世后,他拿到其儿子的那张相片起,原野下决心要帮张大妈找到失踪的儿子。
在工地干活一年多来,原野每当疲倦的时候,每当身体受到创伤的时候,他脑海里想得更多的,是张大妈对他的关心。因为张大妈是原野外出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好心人。
在工地上,原野见到了好几个与张大妈儿子相片有点相似的人,但通过进一步接触后,原野在一次次惊喜中却一次次失落。
为了寻找张大妈的儿子,原野决心再入“虎穴”。
这一次很幸运,当“黑工房”内40多人被工头一一领走后,唯有体质虚弱的原野被排斥了。老板陈一刀说:“当马仔去!”
当马仔,吃住在“黑工房”,捡一个“料”,可以拿到60元的提成。这本是个“赚钱”的行当,但仇恨像一根细微的钢针,别在原野的心脏,每当想到自已曾经像一条狗一样被卖来卖去时,伤痛便开始蔓延。
直到有一天,一个18岁的残疾男子的出现,原野的心,再次被钢针锋芒刺伤。
那是一个冬日的午后,原野呆在陈一刀的“黑工房”休息,一个叫王三八的马仔从广州火车站捡来一个“料”,是个患过小儿麻痹症留下后遗症的男子。
“你身上有钱吗?”进来后,王三八盯着这个穿着一身旧破蓝衣的残疾男子问,“跟你商量件事,我现在手头紧,能不能先帮我垫100元钱,到时一定还你。”
残疾男子颤抖地从包里拿出一个水杯,拧开杯子底坐,拿出藏在里面的200元,取了100元给王三八,然后又颤巍巍地放回去。这是一个月来,他在街边捡塑料瓶子凑齐的。他相信,有了这份工作后,他就不用在街边捡破烂了。
但即便是白送,也没有一个工地肯买一个残疾人,而他仅剩的100元也在后来被王三八用同样的手段骗走了。
几天后,发觉上当的残疾男子找到王三八讨200元钱,王三八说:“今天你不要说了,明天上午8点过来吧。”
结果,残疾男子被王三八以找到工作为由,拉上汽车后门,便不知去向。之后,再也没有人提起这件事。
这件事,对原野的触动很大,内心的火,又一次在内心愤怒燃烧。“我觉得再也不能做下去了,这些人丧尽天良,每天不知还有多少人被害。”
残疾人的消失,原野第一想到的是张大妈的儿子,未必也被这些“狼狗”“吃”掉了?
为了寻找张大妈的儿子,原野决定:就算前面的路,阻力再大,再艰险,也要拼死一搏,毕竟,张大妈是他在最困难的时候帮了他一把的人。
时间一晃而过,原野在陈一刀手下当马仔已有4个月了,虽然一共只捡到6个“料”,但这些时光都是痛苦度过去的。
“捡料”这活儿其实很简单,原野不是当不好这个“演戏”的角色,而他想得更多的是,不想更多的无辜农民工受害——这是一种良心的遣责——为找张大妈儿子——他只得呆下去。
原野“不尽职”的动机早已被陈一刀洞察,陈一刀只是把这一切隐搁心里,等待一天“火山爆发”给点颜色让原野看看,偿偿“混吃混喝”没成绩的滋味。
陈一刀情绪可谓风起浪涌、风云莫测。一高兴,称马仔们为兄弟朋友,“喝酒去!”烦燥时,额角上爆出几根绿筋,卷起衫袖几掌挥到桌上:“你们这一伙混蛋,喝尿去!”
那是一个阴云密布的春日,老天暴燥得几乎将GD城闷成一锅苕。当天傍晚,像往常一样,20多个马仔们忙碌了一天收工回到“黑工房”,这整整一天一共只捡来3个“料”,陈一刀坐在他老板桌的椅子上,双腿交错扬放在桌面,拼命地抽着香烟,烟雾笼罩着他那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也掩盖着他阴险而又神秘的恶魔脸。
沉默的气氛逼得人喘不过气来,每个马仔的心像有一只小兔在慌乱狂跳,似乎感到有不良的预测即将来临,但不知这一“雷电”击在谁身上。
原野似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因为他早就预感到终有一天要吃陈一刀的拳头。
天上溜过一阵闷雷后,大雨哗哗地从天而降。
陈一刀几乎像疯狗一样的,从房里冲出来,血红的双眼扫过20多个马仔后,“啪啪……”20多个响声后,这劈脸的巴掌声几乎淹盖了房外的大雨声。
陈一刀什么也没说,他高昂着头,踱着方步围着马仔们走了两圈,最后,在原野的面前久立不动,一双要吃人的眼睛怒目圆睁,用一只刚打过人的右手拧着体重仅80来斤的原野胸前衣襟,如兽性发作的狮子,狂喊叫着:“混饭吃的,老子不要你,卖给‘开工’!”
手下的一个马仔拔通了电话,在一角落里拿着话筒支吾一阵后,走出来对陈一刀说:“老板,搞定了。”
“这个废物,胆子太小了,到那里锻炼去!”陈一刀气愤朝自已房走去,“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约摸半个小时,来了一个“小分头”的青年,挎着一个小皮包,没进门就听见奸笑:“陈老板,小弟呢?”
马仔将“小分头”青年带到陈一刀房里后,随即又出来了,在一马仔的指意下,“小分头”问:“是这个小弟?”
陈一刀点点头:“么样?”
“小分头”迅速从包里取出300元钱,通过马仔送到陈一刀手里后:“合作愉快!”
原野猛然意识到,他被这恶狼陈一刀卖了,300元钱卖给了抢劫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