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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传奇(裴铏) 之二

陈鸾凤

唐朝宪宗元和年中,广东雷州有个人叫陈鸾凤。他胆气雄壮,不畏鬼神,被同乡称做“周处第二”。

雷州本来有个祭祀雷公的庙宇,当地人祭祀很是虔诚,祈祷的仪式极其隆重、发下心愿后上贡的物品特别的繁多。由于过度的铺张,这个地方的妖孽也就无缘无故地蕴生起来。

每年的第一次打雷之后的第十天,当地的手艺人都不敢工作。否则,当天夜里就会被雷电震死,没有一个人能逃脱掉。

有一年,雷州地方发生大旱灾,当地人到雷公庙里去祈祷求雨,却毫无反应。

陈鸾凤就发怒了,说道:“我的家乡,就是雷公的家乡,作为神灵却不庇护这个地方。何况我们这样丰盛地祭奠和贡献给雷公,雷公却让我们田地里的庄稼枯焦、山坡沼泽里的池塘干涸。那我们还把这些牛羊酒肉,上供到庙里去做什么?”

于是,他拿着火把,把雷公庙点火烧毁了。

当地还有个风俗,就是不能把黄鱼和猪肉放在一起吃,如果这样做了,就会被雷打死。

这天,陈鸾凤拿着砍柴的刀,故意在田野中间,把黄鱼和猪肉混合在一起食用,想要激怒雷公。

果然,天空中乌云密布,狂风暴雨当中,凶恶的雷电朝陈鸾凤头顶猛击下来。

陈鸾凤操起柴刀,向上挥舞,竟然一击而中,砍断了雷公的左腿。

雷公从云层中坠落下来,他的外貌象熊或者猪,全身披着毛,长着许多角,翅膀和身上的肉是青色的,手里也拿着短柄的金刚石战斧。只见他的腿上血流如注。他掉下来后,云雨雷电也立时就停歇了。

陈鸾凤知道这个雷公没有了神通,就飞奔回家,告诉自己的亲属说:“我把雷公的腿打断了,快去看哪。”

陈鸾凤的亲朋好友都惊骇不已,一起来到田野当中,真的看到雷公躺在那里,抱着一条断腿。

陈鸾凤再次拿起柴刀,上前要割断雷公的喉咙,杀了雷公来吃。围观的人群一起拉住他,阻止他,还说:“雷公是天上的神灵,你是下界人间的凡人,如果你杀害了雷公,我们家乡的整个地方都会被连累,遭受灾祸。”

他们全力拉住陈鸾凤的衣服,陈鸾凤拼命挣扎,却挣脱不得。

逡巡之间,天上汇集下一股云雾,中间夹杂着雷电,裹着地上的雷公和他的断腿,一起升上天去了。

于是,扑簌簌的雨点飘落下来,从中午一直下到傍晚,干旱的田野里枯萎倒地的秧苗,也全部竖立了起来。

陈鸾凤却因为得罪了神灵,被家人和相邻斥骂,不许他再进家门。

他只好拿着柴刀,来到二十里外的舅舅家里。不料,当天夜里,雷霆打下来,天火烧毁了他住的房屋。

在一片混乱之间,陈鸾凤操着柴刀,挺立在院子当中。雷电却一直不敢伤害到他。

有人就把陈鸾凤打伤雷公的事情告诉了他舅舅,他舅舅一家也不得不把他赶了出来。

接着,他借住到寺庙里,但是,也被雷霆把房屋震塌了。

他没有了容身之所,只好在夜里举着火把,来到密布钟乳石的山洞里。这下,雷电也奈何不得他了。

这样躲了三个晚上,他这才安全地回到家里。

从那以后,每当雷州地方发生旱灾,当地人就凑钱送给陈鸾凤,让他吃混合了黄鱼和猪肉的食物,然后拿着柴刀站在田野里。每次他这样做后,都能让天上下起滂沱大雨。而雷电也始终不能伤害到他。

陈鸾凤这样生活了二十多年,大家称他为雨师。

后来,当地的官员也听说了这件事情,把他请到衙门里,询问这件事情的端倪。

陈鸾凤说:“我年轻的时候,心如铁石,就算妖魔鬼怪和雷电挡在面前,我也一往直前。我情愿献出自己的一条性命,来拯救大众百姓。即使上天,也怎么能让雷公逞凶行恶呢?”

他献上那把柴刀,让官员们观看。

当地的官员,酬劳了他很多财物。

******

马拯

唐朝穆宗长庆年间,有个修道的处士名叫马拯,生性淡泊,喜欢游山玩水。他经常深入险峻的山峰,攀援到极境观赏风景。

有一次,他住在湖南湘江流域的中部,乘兴登上衡山的祝融峰,拜谒自称伏虎大师的和尚。

只见佛寺内道场陈设严肃整洁,供桌上放着馨香的水果和食物,还有许多金银器皿摆列在旁边。

马拯在寺庙的僧房内,碰到一个须眉皓白的老和尚,身材魁梧,样貌朴实。老和尚很欢喜地迎接马拯。

当时马拯还带着一个仆人,帮他背着包裹。

老和尚说:“有劳你的仆人,到附近县城的集市上,帮我买些盐和糖。”

马拯同意了。他的仆人就拿了钱,下山去了。接着,老和尚忽然一下子也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有个叫马沼的隐士,也独自登上这座山,到了庙里。二人相见,寒暄几句,也很投缘。

马沼告诉马拯说:“刚才我上山的途中,看到一只老虎在吃一个人,不知道那个人是哪里来的。”

他还说明了被吃的那个人的服饰。马拯听了,分明就是自己的仆人,非常惊骇。

马沼接着说:“我远远地看见那只老虎吃完人后,脱下虎皮,改穿上袈裟,变成了一个老和尚。”

马拯很是恐怖畏惧。

后来,马沼也见到了老和尚,偷偷跟马拯说:“就是他了。”

马拯还是不太相信,他告诉老和尚说:“刚才有个叫马沼的隐士,他说我的仆人在半山腰的路上,被老虎吃了,怎么办啊?”

老和尚发怒,说道:“贫僧这个地方最是安宁,山上没有老虎和恶狼,草丛里没有毒虫,路上没有毒蛇,树林里没有邪恶的猫头鹰。你不要相信他的胡说八道。”

马拯仔细观察,发现老和尚的嘴角,还带着殷红的血丝。

到了晚上,马拯和马沼二人住在庙里吃饭的房间里。他们把门窗都牢牢地拴紧了,点上明亮的蜡烛,担心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夜深以后,他们听到庭院里有老虎的怒吼声,接着那只老虎就用头撞击了他们的门三四次。幸亏这间屋子的门很坚固,没有被倒毁下来。

二人恐惧地焚香祷告,向屋里的罗汉塑像叩头礼拜。

过了很久,他们忽然听到罗汉塑像吟诗道:

寅人但溺栏中水,午子须分艮畔金。

若教特进重张弩,过去将军必损心。

二人聆听了这几句诗,相互猜测其中的意思,说道:“寅人,就是老虎。栏中,就是井。午子,就是‘我’。艮畔金,就是银器皿。后面两句,不知道什么意思。”

天亮以后,老和尚来叩门,说道:“施主起来吃早晚了。”

二人这才敢打开房门。他们吃完早饭,暗中商议到:“这个老和尚在的话,我们怎么才能下山呢?”

他们就骗老和尚说:“井里有什么东西啊?快来看。”

等老和尚朝井中张望的时候,他们把老和尚推进了井里。

那个和尚到了井里,立马变成一只老虎。二人一起搬来一块巨石,扔进井里,把老虎压死了。

马拯和马沼,这才拿了庙里供桌上的银器,走下山来。

将近黄昏时候,他们在山路上遇到一个猎人。猎人在山道旁边张设了一个陷阱,自己住在树上搭的窝棚里。

猎人对二人说:“不要触发了我的陷阱。”

他还对二人说:“从这里走下去不远的地方,有一只老虎正在行凶杀人,你们还是躲到我树上的棚子里来吧。”

二人心里又害怕起来,只好攀上树,呆在棚子上。

夜深人静以后,忽然又三五十个人,从他们的树下经过,有和尚、道士,也有男的、女的,有唱歌的、有跳舞的。他们一起到了猎人的陷阱边上,一起发怒道:“今天早上,有二个贼杀了我们的大禅师,我们正在追捕他们。现在又是谁,敢在这里陷害我们的将军。”

那些人把陷阱的机关破坏后,走下山去。

马拯二人听得一清二楚,就询问猎人。

猎人说:“这些是伥鬼。被老虎吃掉的人,死后就变成的伥鬼,他们给老虎做先锋开道。”

二人询问猎人的姓名,猎人说:“姓牛,名进。”

二人听了大喜,说道:“那个罗汉塑像的后两句诗,可以应验了:特进,就是牛进;将军,就是那只老虎。”

于是,他们劝猎人重新把地上的陷阱张设好,放上弓箭。猎人觉得不错,就下去重设了陷阱里的弓箭。

猎人刚刚回到树上,果然有一只老虎,咆哮吼叫着,走上山来。老虎的前脚触发了机关,一支箭射出,正中老虎胸口,穿心而过。老虎当下就倒地毙命了。

逡巡之间,那些伥鬼疾驰而来,绕着老虎的尸身来回奔走,也有的伏在老虎上,哀伤地哭泣。就听他们说道:“是谁杀了我们的将军?”

马拯二人愤怒地喝叱他们,说道:“你们这些真是无知下贱的鬼,被老虎咬死。我们现在给你们报仇,不来感谢我们,反倒痛哭流涕,哪里有这样糊涂的鬼啊?”

那些伥鬼一下子被说呆了,悄然无声。其中一个鬼回答道:“我们都不知道将军是老虎。听你这一说,我们才恍然大悟。”

于是,这群鬼对着老虎大骂,向树上的人表示感谢后,离开了。

第二天天明后,马拯二人把所得的银器皿分了一些给猎人,一起下山回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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