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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玄怪录 之十五

华山客

唐朝宪宗的饿时候,陕西渭南人党超元,隐居在华山附近的罗敷河的南岸。

一年冬天的十二月十六日的夜里,快到二更的时候,天气晴朗,月色明亮,四外风景很是好看。

党超元坐在房间里,忽然听到有敲门的声音。他让伺候自己的小童子去看看。

小童子回来报告说:“敲门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非常艳丽,满身的异香。”

党超元请那个女子进门,坐下来闲谈。

那个女子说话声音甜美,条理分明,而且所谈的道理极其高雅,不象凡人的谈吐。

两人清谈一阵以后,那个女子问道:“先生可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党超元说:“你即使不是神仙,那也一定不是寻常的普通人。”

那个女子说:“你猜错了。”

她接着又问道:“先生可知道我这次来是为什么吗?”

党超元说:“恕我冒昧,大概你是来跟我睡觉的,成就枕席上的欢乐。”

那个女子并不生气,反倒笑着说:“完全不是的。我不是神仙,而是住在南山大坟墓里的妖狐。我修炼道术很多年了,就快要成仙了。今天我在这世上受的罪业就快圆满了,但是,仍然要经历最后一次磨难,我请求先生能救助我。至于男女枕席上的欢会,和谈笑的快慰,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放在心上了,希望先生不要用这样的眼光来怀疑我。如果先生能稍为我留意一下,我将生命托付先生了。”

党超元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

那女子继续说道:“后天我就命该死在弓箭之下了。明天晚上,会有几个打猎的人路过这里,请你备好酒菜招待他们。他们如果问你需要什么,你就说:‘亲戚生了疾病,需要一只狐狸。如果能帮我打到狐狸,我一定好好感谢你们。’,你这样说了,他们一定会听从你的。你送给他们的东西,我现在已经给你预备好了。”

于是,那个女子拿出一匹白布给党超元,又说道:“你拿到我的尸体后,请连夜送到我原来的洞穴里。我得道成仙以后,一定厚厚地报答你。”

那女子说完了,又跪下磕了一个头,这才走了。

天亮以后,党超元拿着女子留下的白布,到集市上出售,用换到的钱,买了酒菜回来。

到了这边的黄昏,果然十个猎人来到他家,请求借住在他家里。党超元殷勤地招待了他们。

那些猎人商议道:“我们不过是下等的猎人,他是一个读书有功名的人。现在他不单不轻视我们,还这样隆重地照看我们,我们怎么回报他呢?”

于是,那些猎人就问党超元有什么需要。

党超元就按照妖狐的话说了:“我的亲戚生了疾病,医生说需要一只狐狸来治疗。他现在病情严重,没有狐狸无法治愈的。”

他接着说:“如果几位能帮我打到狐狸,我愿意另外赠送些钱,作为各位的酒饭之资。”

那十个猎人答应下来。

次日,他们往南走了不过百十来步,突然看到一只狐狸绕着一座大坟墓快速地奔逃。猎人们马上围住了狐狸,一箭就把狐狸射死了。

那些猎人高兴地说:“昨天夜里党先生才说的要狐狸,现在一早就打到了。”

他们拿着狐狸回来,送给了党超元。党超元也回送了一些金钱。

等猎人们走了以后,党超元把狐狸身上的血迹擦洗干净,把它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藏了起来。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党超元把狐狸尸体偷偷送进大墓的洞穴里,又用泥土把洞口封死了。

过了七天,半夜的时候,又听到有人来敲门。党超元出门来看,见到赏上次的那个女子,请她进屋坐下。

那女子哭着感谢道:“我修道虽然完满了,可是本来命里注定要被人杀死吃掉的,无法复活。现在幸亏的先生救助,保存了身体,让我能够重新复活。我做牛做马也无法报答先生的恩德。我这就要离开人世,上天成仙了。天上人间距离遥远,再也无法相见,我这就要告别。我这里有五十斤的仙药金子,算做谢礼吧。这些金子,每一两价值四十万钱,将来会有一个胡人客商来售买这些金子的。”

那个女子留下金子,跪拜后离开了。

她临走又说:“明天清晨,太阳未出来之间,你回看到坟墓上有青云升腾起来,就是我升天的症征候了。人世间有无数苦难,各种怨念,你要安静地调理身心,放弃诸多的俗世杂念,那么也可以在片刻之间,得道心灵的安宁。保重啊,保重。”

说完,她就不见了。

党超元第二天早早地走去看那个坟墓,果然又青色的烟云从坟墓上升腾起来,过了很久才消散不见。

他把那些金子拿给人家验看了,果然是难得的宝贝。他拿着金子到集市上出售,商人们却只愿意出寻常金子的价格收购。

几年以后,有个胡人客商来找他,说道:“我听说你又珍贵的金子,能让我看看吗?”

党超元拿出金子来给他看了。那个胡人客商笑着说:“这时九重天上珍藏的金子,你是怎么得到的?”

于是,那个客商用每两四十万钱的价格,全部收购了去。

******

李沈

唐朝中期,甘肃陇西人李沈,因为与叛乱的将领有干系,逃脱战乱以后,他把家财全部施舍给了洛阳附近的一家寺庙里。他自己也住在寺庙附近生活。

他每天弹琴看书,倒也逍遥得很。天下的不少读书人,听说了他的名气,都来拜他为师,向他请教学问。

李沈与另外一名隐居的处士李擢结交,成为刎颈之交的好朋友。

这一年的秋天,李擢对李沈说:“我要坐船去河南商丘办点事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们朋友一场,你能送一下我吗?”

李沈听说他要离开,也十分地依依不舍,就登上船,送他一程。临别,李擢动情地说:“你我兄弟的情分,就在这里分别了吗?”

李沈看着他,也觉不忍心,就又坐下来,再送他一程。这样一程一程地过去,不知不觉,李沈就送到了商丘附近的睢阳。

这时天色已近黄昏了,李擢也弃船登岸,付了船钱让他们走了。两人一起到汴河的堤岸上坐下来。

不一会,月亮也升上东天。李擢慢慢地说道:“承蒙老兄挂念,坦诚相交。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李沈说:“你是个辩论的高手。”

李擢说:“不是的。我是阴间的官员。之前我做洛阳的都督,所以呆在那里。我们阴间的官,白天是不办公的,所以才能与你交往。现在我要轮回投胎了,已经在母亲的肚子里怀孕五年了。这次,我所以一次又一次地邀请兄弟过来,实在是有事情要托付你。”

李沈说:“什么事情呢?”

李擢说:“我这辈子学习的艺业很深厚,我怕这样投胎以后,把身前的知识全部遗忘了。我想请兄弟你帮我点拨一下。我母亲现在怀孕五年,她家里以为是不祥的东西,所以到处求神拜佛,竭尽所能地要消弭这场灾祸。

你可以到她家里,用朱笔写个‘产’子,让她吞下去。这样我就可以出生了。他们也一定会送些财帛给你。你拿了以后,过三年再来看我,告诉他们说:‘你们家的孩子怀孕这么久,我给她吞下产字才生下来。只因为那个孩子极其聪慧。现在三年过去了,我要用一个夜晚的功夫给他占卜,所以这次才又到你家来’

然后,你让孩子躺卧,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把孩子报到密室里,呼喊他:‘李擢,你还记得我吗?’。那个孩子如果哭哭啼啼的,你就扇他一巴掌。这样再三地问他,那时我一定会稍稍醒悟了。然后,你给我讲述前身在洛阳时的经历和事情,我一定就会完全明白过来。我一旦完全醒悟过来,这前世的艺业,也就重新记起来了。我之后也会得到荣华富贵。

另外,兄弟你现在的声望很高,不久以后朝廷会委任你做大官,你一定不要接受。如果接受,你回损失寿命。

你从这里走三十里路,有个叫胡村的地方,村里一家门前停了一辆马车,那就是我的新家。”

李擢说完了,流着泪与李沈分别去了。

天亮以后,李沈走出三十里,果然打听到有个胡村的地方。他到了一家门前停了马车的人家。

那家一个愁容满面的八十多岁老翁接待了他。李沈询问他家的情况,老翁说:“儿媳妇怀孕五年了,一直没有生育。各种办法都试过了,也没有成效啊。”

李沈说:“我倒是学过一些道术,也有些法术。你家儿媳不生育的缘由,我看看就明白了。”

于是,他们就把怀孕的儿媳请了出来。李沈给孕妇把了把脉搏,说道:“这怀的是个男孩,将来会聪慧,非常有才华,所以怀孕时间与普通孩子不同。”

他让这家的人都把生产孩子的场所、帷帐、床榻等都准备停当。然后,他装模作样地祈祷了一番,用毛笔写了一个“产”字,让孕妇吞了下去。

孕妇刚吞下这个字,马上就生下了一个男孩。

他们全家都高兴得不得了,送了三十匹绢布给李沈。

李沈说:“这是个不同寻常的孩子,三年以后,我再来给他看看相。”

说完,他就走了。

过了三年,李沈果然又到了这家,跟他们说:“这个孩子三岁了,需要一个清净的地方,我给他占卜一下。”

这家人知道李沈很有道术,毫不迟疑地同意了,给他腾出一个很安静的地方。

到了深夜,李沈抱起孩子,大声呼唤道:“李擢,你还记得我吗?”

那个孩子惊慌地啼哭起来。李沈扇了他一把掌,又问:“李擢,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这样问一句,打一巴掌,过了三四次,那个孩子忽然说:“李沈兄,你果然来了吗?”

于是,李沈就给他讲起他们在洛阳交往的故事。那个孩子也大笑着回忆起那时的事情来,说道:“我全部想起来了。”

到了第二天,李沈要走了,叮嘱这家人说:“这个孩子是个贵人,将来能做大官,要好好养育他。”

这家人愈发地感谢他,送给他五十匹绢布。

后来,李沈没有听从李擢的忠告,接受了朝廷的官位。可惜不久他就因为贪财被朝廷诛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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