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虢州騊夫人
唐朝时候,河南灵宝的县令有个女儿,将要嫁给一位姓卢的公子。他们成婚那天,有一位女巫也来参加婚礼。
县令的夫人问女巫道:“我女儿今天晚上就要嫁人了。我女婿卢公子也来过这里几次了,你都是见过的。你看他将来的官运怎么样?”
女巫说:“卢公子,是不是个子高高的、长着胡子的那位青年?”
县令夫人说:“正是啊。”
女巫说:“那我看来,他不是你的女婿。夫人的女婿,是个中等个子,没有胡子的青年。”
县令夫人大惊,说道:“我女儿今晚就要出嫁了,怎么不是卢公子?”
女巫说:“我也不知道啊。但是卢公子确实跟你的女婿长得不同。”
过了一会,卢家的彩礼也送过来了。
县令夫人怒目瞥了女巫一眼。女巫说:“就是今天晚上要发生的事情,我怎么敢瞎说呢?现在即使卢公子把自己的身体当做彩礼送过来,也不是夫人的女婿啊。”
县令全家的人都非常恼火,一起把女巫赶了出去。
到了晚上,卢公子坐着装饰一新的马车,来县令家迎亲。卢公子恭敬地与县令行礼,一切都做的很是得体。
可是,卢公子见了县令女儿一面,就象见了鬼一样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他到了门口,骑上马,狂奔而走了。
这时,所有参加婚礼的客人都很吃惊地看着,都没有来得及拦住卢公子。
这个事情把县令一家弄得很莫名其妙。县令一向很自负,这时不胜气愤,就把自己的女儿喊出来,向所有的客人行礼。他说:“我女儿的相貌,难道这么可怕吗?如果今天我不让大家看看她的相貌,人家可能以为我女儿还是什么奇形怪状的丑八怪呢!”
大家看着县令的女儿,确实长的很是出众,可以说是万里挑一的艳丽端庄。
所有人也都跟县令一样地叹气跺脚,愤恨不已。
县令说:“我女儿已经和大家见过面了。现场的所有来宾当中,有谁愿意娶她吗?也让这场婚礼完满结束吧。”
当时有个叫郑騊的青年,本来是卢公子的婚礼傧相,他站起来说:“我愿意与这位小姐成婚。”
于是,大家再重新排摆开婚礼仪式,让郑騊跟县令的女儿正式成婚了。
县令家人再仔细端详这个女婿的样貌,果然是先前女巫说的那样,中等个子、没有胡须。
几年以后,郑騊到进城做官,碰到卢公子,他就问那晚为什么逃婚。
卢公子说:“我当时看见新娘子两只血红的大眼睛象灯盏一样放光,一对几寸长的獠牙突出唇外。看到这个样子,我能不逃跑吗?”
郑騊跟卢公子一向是熟络的好朋友,就把妻子请了出来相见。
卢公子见了郑騊的美貌妻子,非常羞愧地告辞走了。
所以说,婚姻之事,全是命里注定的,不可以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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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伟
唐朝的时候,有个叫薛伟的人,担任四川青城县的主簿。跟他同事的三个县丞叫邹滂、尉雷济、裴寮。
这年的秋天,薛伟病了。七天以后,他就不省人事,家人喊他也没有反应,只是他的心头还微微有点热气,所以他的家人不肯就殡殓下葬,只是不停地伺候他。
这样过了二十天,忽然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翻身坐了起来。他奇怪地看着家人说:“我这样人事不省几天了?”
他家人说:“二十天了。”
薛伟说:“快去看看我的同僚,他们是不是在吃鱼?跟他们说我刚醒转来,有件奇怪的事情,要讲给他们听,让他们马上过来。”
他的仆人连忙跑进衙门里,果然看见那些官吏坐在桌前,正要吃鱼。
那些官吏听了薛伟仆人的话,都放下筷子,到了他家里来。
薛伟对他的同僚们说:“各位是不是让户籍官的仆人张弼去买鱼的?”
那些同僚说:“是啊。”
这时张弼也在边上,薛伟问他道:“张弼你去找渔夫赵干买鱼的时候,他是不是把一条大鲤鱼藏起来,想把一些小鱼卖给你啊?不过你在芦苇从里搜出了那条大鲤鱼,带回了衙门。刚进县衙的时候,户籍官和治安官两人正在大门的西边下棋。你进门走上大堂台阶的时候,邹滂和尉雷济正在玩骰子赌博,裴寮正在吃桃子。
张弼把渔夫张干藏起大鱼的事情说了一遍,裴寮说:‘打他五鞭子。’。然后,张弼把大鱼给了厨房的王士良,王士良高兴地接过大鱼,把鱼杀了。
我说的,都对不对啊?”
薛伟的同僚相互看看,都点头,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薛伟说:“你们刚才杀的那条鱼,就是我啊!”
大家吓了一跳,问道:“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薛伟就说起来:“我开始生病的时候,觉得闷热难耐。忽然我忘记自己生病了,只是觉得胸闷,要想找个凉快的地方。于是,我就走出家门。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在做梦。
我一直走出了城门,心里这才觉得有些舒坦,就象鸟兽逃出笼子一般。我慢慢地走进了山里,走着走着又觉得气闷,就走到江边上。我看到秋天的江边风景宜人,江水清澈透底,水面平静的象镜子一般。我就脱掉衣服,跳进江里游泳。我从小在水边长大,熟悉水性,自从我成人以后,一直没有这样快活地游过泳。我就自言自语地说:‘人在水里,没有鱼游得快。要是能变成鱼,那游起来该多快活啊?’。
忽然我听到旁边的一条鱼说:‘就怕你不愿意,既然你想要变成鱼,我这就帮你去问问。’。说完,他快速地游走了。过了一会,一个几尺长的鱼族首领骑在一条鲵鱼背上,带了几十条鱼,向我宣布河伯的命令道:‘住在城市里和游历在江水里,虽然浮沉的方式很不相同,但是如果一个生物心里不情愿,那么也就浪费了自然的赐予。薛伟主簿既然已经厌倦了人世的奸诈虚伪,愿意无牵无挂、闲暇舒适地游荡,喜欢在浩渺烟波里,尽情地玩耍。那么我们就让他暂时变成东潭里的一条红色大鲤鱼。记住啊!兴风作浪掀翻过往的船只,是要损伤阴德的;贪图鱼饵被鱼钩钓住,将会在人间受屠戮的。你不要被人迷惑而遭杀身之祸,让我们鱼族蒙受羞辱。保重吧!’
我听完他说话,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条鱼。于是我就率性地在江河里随意游玩,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我在三江五湖里翻腾跳跃,恣情来去。不过,因为我被安排住在东潭,每天晚上,我都必须回到这里。”
薛伟继续说:“后来,我饥饿了,就到处寻找食物。我跟着一条船后面,看见赵干正垂着钓竿在那里钓鱼。虽然他的鱼饵很是芳香可口,我自己心里虽然知道这东西不能吃,但是却不由自主地靠近鱼饵。我努力提醒自己说:‘我是人,不过暂时做鱼而已。难道我能因为饥饿,而去吞食那个鱼钩子吗?’想到这里,我就离开了那艘船。
过了一会,我觉得越来越饥饿了,就想:‘我是做官的人,不过变做鱼游玩而已。就算我吞了那个鱼钩,那个渔夫赵干就能杀死我吗?他一定会把我送回县衙门的。’于是,我就吞下了那个鱼钩。
赵干拉起鱼竿,把我拖出水里。我看到他的手要抓住我,就连连地呼喊他。可是赵干却对我不理不睬,用草绳穿在我的鱼鳃上,把我系在芦苇丛中。
过了一会,张弼到了,说:‘裴寮大人要买鱼,要大个的。’。赵干说:‘今天没有钓到大鱼,只有这些小鱼十来斤。’。张弼说:‘我家大人说的要大鱼,你怎么用小鱼来搪塞我。’。他就在芦苇从里,找到了我变作的大鱼。我对张弼喊道:‘我是你们县衙里的主簿,暂时变作鱼在江里游玩,你为什么不跪拜我?’张弼也象没有听见的样子,提着我就走了。我一路上不停地咒骂他,他去充耳不闻。
张弼到了县衙门口,我看见县里的两个官吏正在下起。我又朝着他们大叫,他们也无动于衷,只是笑着说:‘这么大的鱼啊,有三四斤重呢。’。后来张弼到了大堂台阶前,我看见邹滂和尉雷济在赌博、裴寮在吃桃子。他们都欢喜地称赞这个鱼够大,让张弼马上送厨房里去。张弼讲了赵干藏匿大鱼的事情,裴寮愤怒地打了他一顿。
当时我大声叫着各位同僚说:‘我是你们的同僚官,现在被擒拿住了,你们难道不能放了我,一定要杀我,这算做仁义吗?’。我一边喊,一边哭。可是你们三个人却一点反应没有,催促张弼快把鱼送去厨房。
厨房里的厨师王士良,这时拿着刀,得意地把我放在砧板上。我又对他大叫:‘王士良,我常常叫你杀鱼的,你现在要杀我吗?为什么不向那些官员说明,这条鱼是我变的?’那个厨师完全地不理会我的叫喊,把我按在砧板上,一刀就砍下我的头。
那边的鱼头落下的时候,我这里就从病床上醒转了过来。所以我把你们请了过来。”
那几个人听完他这番话,都惊的目瞪口呆,心里很不是滋味,又有些怀疑。可是赵干钓鱼、张弼买鱼、衙门口官吏下棋、三人在大堂台阶上的说话,还有王士良杀鱼,都跟薛伟说的完全一致。
从此之后,邹滂、尉雷济、裴寮三个人再也不吃鱼了。
薛伟的病也痊愈了,后来升职到了陕西华阳县的县丞,几年后死在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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