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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搜神记 之三

东汉的时候,江西赣州有个人叫邓元义。他父亲是个高级的中央官员。

邓元义带着妻子回到故乡,夫妻俩一起侍奉在家的老母。

尽管邓元义的妻子对婆母非常孝顺恭敬,可是他母亲却仍然憎恨这个儿媳妇,把她关在空屋子里,不让她吃饱饭。

邓元义的妻子逐渐变得消瘦,身体也有些虚弱。即使如此,他妻子始终没有任何怨言。

后来,邓元义的父亲看到儿媳这个样子,很奇怪地问起缘由。

邓元义的儿子邓朗,当时只有几岁,回答说:“妈妈没有毛病,就是苦于饥饿而已。”

他父亲很伤心地留下眼泪,说道:“本来,让你们回家,是想让儿媳和婆母相互亲近。没想到搞成这个样子。”

于是,邓元义的父亲就逼着他把妻子休了,送回她娘家。

后来,他妻子改嫁给了一个叫华仲的男人。华仲是朝廷里的将作大匠,虽然职位不高,但也是中央官员。

一次,邓元义在路上看到前妻,遗憾地跟人说:“这是我的前妻,我们俩本来挺恩爱的。她也没有任何过错,实在是我老母对她太刻薄了,逼得我们离婚。”

后来他的儿子邓朗长大了,做了皇家卫士。邓朗给生母写信,他母亲一直不回信。给她送衣裳,他母亲把衣服退回来。邓朗生气了,把那些衣服都烧了。他母亲知道以后,也没有介意。

终于有一次,他母亲实在熬不过,在亲戚家的客堂上跟儿子邓朗见面,哭着对他说:

“我被你们家抛弃以后,几次想去寻死。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们家这么对待我!”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跟他们往来。

******

汉朝的时候,有个人叫范巨卿,是山东菏泽人。他跟河南驻马店的张元伯,是好朋友。两人一起在京城的太学里读书。

后来他们都毕业了,离开京城,回归家乡。范巨卿跟张元伯说道:“两年以后,我去你的家乡看你,拜见你的父母,看望你的家人。”

两人于是约定了日期。

两年后,约定的日期快到了,张元伯跟母亲说了好朋友来访的事情,让家里准备宴席。

他母亲说:“二年前分别时的约定,现在相隔千里,你怎么这样当真呢?”

张元伯说道:“范巨卿是个讲信用的君子,一定不会违背诺言。”

他母亲说:“既然这样说,我给你们准备酒食。”

到了约定的那一天,范巨卿果然来了,到堂上拜见了长辈。两人一起饮酒,尽欢而散。

后来张元伯病得很重,躺在床上。同乡好朋友郅君章、殷子徵早晚都来看望他。

张元伯临终,感叹道:“遗憾我没有能跟死友见一面。”

殷子徵说道:“我和郅君章跟你诚心交朋友,难道不是死友么?还能有谁?”

张元伯说道:“我跟两位,是生友,活着的好朋友。山东菏泽的范巨卿,跟我才是死友。”

不久,张元伯就去逝了。

同一天,千里之外的范巨卿忽然梦见了张元伯,穿得冠冕堂皇,呼喊他道:“老朋友,我今天过世了,你我从此永别。我将在几天后下葬,你要是没有忘记我们的友情,难道能不来送葬吗?”

范巨卿恍恍惚惚地醒来,伤心地留下眼泪。于是,他马上穿上丧服,急急忙忙地从山东菏泽,赶往驻马店张元伯的家乡。

范巨卿还在路上的时候,张元伯的下葬的日期就到了。那棺材被抬到了坟地后,人们怎么也移不动它,无法下葬进墓穴里。

他母亲摸着棺材,说道:“儿子,你还在等什么人吗?”

于是,他们就把灵柩停在那里。

过了几个时辰,就见一辆满披着白布的马车奔驰而来,车上的人一路大声号哭。

张元伯的母亲望见了,说道:“一定是范巨卿来了!”

范巨卿到了以后,跪在地上吊丧,说道:“张元伯啊,你走了。从此我们生死相隔,永远不能相见了。”

参加葬礼的上千人,都感动得留下泪来。

范巨卿哭完,亲自牵引着棺材。这样才顺利地把张元伯下葬了。

范巨卿在墓地边住了几天,种下几棵树,这才离开。

******

长江中游和汉水流域有个民族,他们能变成老虎。

晋朝的时候,长沙附近的猎人,在山里做了陷阱,捕捉老虎。

一天夜里,有个猎人看到陷阱里困住了一只老虎。老虎在那里咆哮不止。

第二天,他带了好些人来捉老虎,却看到一个穿着红袍戴着官帽的人,坐在陷阱里。

猎人问道:“你怎么掉进这里的?”

那个官员愤怒地说:“昨天,县令召唤我,我赶往县城时遇了雨。我避雨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这里。快放我出去。”

猎人说:“县令召唤你,应该有文书吧?”

那个官员真的从怀里拿出了文书。

于是,猎人们把那人放出陷阱,让他走了。

他走出不远,就变成一只老虎,跑上山去了。

******

晋朝时候,鄱阳湖附近有个人叫赵寿,他会养狗形状的蛊毒。

一次,他朋友陈岑去他家,看到六七群的大黄狗跑出来,对着他狂叫。赵寿的妻子出来招待了陈岑。

陈岑回家后,一直吐血不止,几乎要死了。他家人找来桔子梗,磨成粉末,泡汤给他喝。这才治好了他的病。

蛊毒是一种怪物,象鬼一样。能变化多端,化成不同的样貌。比如变成虫子、蛇,或者象狗、猪之类的样子。

别人是看不出这些东西是蛊毒的。

如果这些蛊毒传播开来,被打中的人,都会死掉。

******

秦惠王二十七年,张仪奉命修筑成嘟的城墙。他修了几次,都坍塌下来。

正在为难的时候,忽然旁边的江水里浮起一个巨大的乌龟。那乌龟慢慢地爬到城墙东边的城门口,死在那里。

张仪让巫师占卜这件事件的吉凶。

巫师说:“你们只要按照乌龟的模样建造这座城市,城墙就不会坍塌,城市也能修筑成功。”

于是,修筑完成的成嘟城,是个乌龟的形状。人们因此也叫它“龟化城”。

******

上古的时候,有个酋长出门远征,留下一个女儿在家。他女儿在家养了一匹雄马。

后来女儿思念父亲,就跟那匹马开玩笑说:“如果你能把我父亲接回家来,我就嫁给你!”

那马听了这话,风驰电掣地跑到酋长的营地里了。

酋长见了,想道:“这马怎么突然跑来这里,难道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于是,他骑上马,跑回家里。

酋长觉着这匹马很乖巧,就给它吃很好的饲料。不料,那马不肯吃。但它看到酋长的女儿,就会不住地嘶鸣。

酋长好几次看到这种情况,觉得有问题,就私下里询问女儿。

女儿如实地告诉了父亲。

酋长说:“别说出去,这事恐怕要辱没家门声誉。暂时,别让这马看见你。”

于是,他用弓箭射死了那匹马,把马皮剥下来,在院子里曝晒。

酋长离家重新去了营地以后,他女儿跟邻居家的女孩,在马皮旁边嬉戏。

酋长的女儿用脚踢着马皮说道:“你是畜生,难道还想娶人做妻子吗?现在你被屠杀、被剥皮,这是何苦呢?”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马皮突然飞起来,卷住了她,就飞跑着出门去了。

邻居家的女孩又惊又怕,又不敢去搭救酋长的女儿。她只好一路走到军营里,把事情告诉了酋长。

酋长回来以后,找了好几天,还是寻找不到他女儿。

后来,人们在一棵大树的枝丫上,看到被裹在马皮里的女孩。她已经变成了一条蚕虫,在树上吐丝做了一个茧。

后来,人们把那棵树叫做“桑树”,就是“丧树”的意思,说的是酋长丧失了女儿。

******

江西新喻县有个男子,有一次经过一片稻田。他看到田野中间,站着六七个穿着羽毛衣服的女子。

他匍匐着爬过去,把其中一个女子脱下来的羽毛衣服藏了起来。然后,他站起来,跑过去。

那几个女子惊慌地变成飞鸟,飞跑了。只有那个没有衣服的女子,没了衣服,留了下来。

于是,男子就娶她作妻子,两人生了三个女儿。

后来他妻子让女儿问父亲:“那件羽毛衣服,藏在哪里了?”

女儿的父亲说:“藏在稻谷的草垛下面。”

那女子知道以后,就取了衣服,变作一只鸟飞走了。

不久,她又飞回来,带着自己的三个女儿,一起飞走了。

******

秦始皇的时候,有个长安人叫王道平。从小就和同村的一个女孩相好,发誓此生要做夫妻。

那女孩小名叫父喻,是同村唐叔偕的女儿,容貌辞色都很美丽。

后来王道平被官府征调去打仗,到南方去了九年,一直没有音信。

女孩的父母见女儿长大成人,就把她许配给了一个叫刘祥的男子。可是女孩跟王道平发过重誓,不肯改口嫁给别人。但是,在她父母的严厉逼迫下,不得不嫁给了刘祥。

过了三年,女孩因为思念王道平,心情郁闷不乐,悒悒而死了。

她死了以后,又过了三年,王道平才回到家乡。他问邻居道:“那女孩在哪里?”

邻居说:“她一直想念你,可是被父母逼迫,嫁给了刘祥。现在已经死了。”

王道平问:“坟墓在哪里啊?”

邻居带着他,到了墓地。

他在墓前悲惨地嚎啕,又哽咽不止。他反复呼唤女孩的名字,绕着坟墓不停地走动,悲苦之情无法言表。

他跪下来,祈祷道:“我跟你对着天地发过誓言,保证终身相守。哪里能料到我被官府拉去服役这么多年,致使你我分隔不能相见。你被父母所逼,嫁给了刘祥。既然不能实现当初的誓言,我们一生一死,要永远地诀别了。倘若你还有神灵,请让我再见你一面;倘若没有神灵,从此永别了。”

说罢,他又无比哀伤地哭泣起来。

过了一会儿,女孩的灵魂从坟墓里轻轻地冒出来,问道:“你从哪里回来的?这么久不相见了。我和你发誓要做夫妻,终身不变。可是我父母强逼我,嫁给了刘祥。三年来,我日日夜夜想念你,心里愁苦郁结而死,跟你生死相隔。然而想念你的一丝信念从来没有改变,一直抱着希望。所以我的肉身至今毫发无损,仍能重新复生还阳,还可以跟你做夫妻。你快掘开坟墓,打开棺材,我就可以复活了。”

王道平听了,挖开墓地,撬开棺板。看到那女孩,果然还活着。

于是两人一起兴高采烈地回到他的家里。

女孩以前的丈夫刘祥听说了这件事情,又吃惊又奇怪,到州县的官府里去告状。

官府查看法律条文,没有这样的规定,只好向秦王报告。

秦王断案,把女孩判给了王道平。夫妻俩一起活了一百三十岁。

真是精诚直贯天地,获得感应,让他们能够复原。

******

东吴孙权在位的时候,浙江慈溪有个人叫杨度。他独自摇船去余姚。

一天夜里,他看到岸上有一个手里抱着琵琶的少年。那少年喊住杨度,要求他搭船捎带一程。

杨度答应了,靠岸让他上了船。

那少年上船以后,坐在船头上,鼓动琵琶,弹了几十个曲调。

弹完后,他要求停船上岸。

突然,他吐出长长的舌头,翻起发白的双眼,吓唬杨度。

他走了以后,杨度又摇船行了二十多里地。又看到岸上一个老头喊他,也要搭船。

杨度让老头上了船,跟他说起刚才的事情:“刚才,一个鬼在我的船上弹琵琶,声调很是哀伤。”

那老头说:“我也会弹。”

原来这个老头就是刚才那个鬼,又翻白眼吐舌头,把杨度吓得几乎要死。

******

山东临沂有个人叫秦巨伯,年纪有六十多岁了。

一次,他在朋友家喝醉酒,走回家的时候,路过蓬山下的一个庙宇。忽然,他看到自己的两个孙子来迎接他。

他的两个孙子扶着他走了百十来步以后,便摁着他的头,把他压在地上,嘴里还恶狠狠地骂道:“老奴才,上个月你打了我,现在我要杀了你!”

秦巨伯想起上个月确实打过这个孙子,于是就躺在地上假装死了。他的两个孙子这才放开他,走远了。

他气呼呼地回到家以后,把那两个孙子叫过来,问他们有没有这件事件。

两个孙子跪在地上,吃惊地说:“我们做孙子的,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恐怕是鬼魂作弄我们,你下次再去那里试试看。”

他这才明白了缘故。

几天以后,他假装喝醉了,又从那间庙宇路过。

没想到,那两个鬼又变成他的孙子,出来扶住他。

他趁机用手紧紧抱住那两个鬼,不让他们逃脱,走回家里。

到家以后,他发现那两个鬼原来是两个木头人。

于是,他用火烧这两个木头人。

烧了一阵以后,他看到两个木头人的肚子和后背都烧焦了,就把它们扔在院子里。

不料,两个木头人的鬼在夜里都逃走了。秦巨伯很后悔没有杀了那两个鬼。

一个月以后,秦巨伯再次假装喝醉酒,夜里走路回家。这一次,他身上带着一把匕首,他也没有告诉家里人这件事情。

天很晚了,秦巨伯还没有回家。他的两个孙子担心他又被鬼魂困住,就一起出来找他,远远看见秦巨伯醉醺醺地走过来。他们就去扶他。

秦巨伯以为他们就是那两个木头人的鬼,拨出匕首把他们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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