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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搜神记 之四

南阳人宋定伯,年轻时候夜里赶路,遇到了一个鬼。

他问那个鬼道:“你是谁?”

鬼道:“我是鬼啊。”

鬼接着问他:“你又是谁啊?”

宋定伯骗那个鬼,说道:“我也是鬼。”

鬼就问他:“你要去哪里啊?”

他说:“要去宛城的集市。”

鬼说:“我也要去宛城的集市啊,倒是同路啊。”

于是他们一起走了几里地。

鬼说:“这样步行太慢了,又很累。我们轮流背负对方,你看怎么样?”

宋定伯道:“太好了。”

鬼便先背着他走了几里地。

鬼说道:“你怎么这么重,不是鬼吧?”

他说:“我是新鬼,所以身体会重一些。”

然后,宋定伯又背着那个鬼走路,发现那鬼很轻,没有一点分量。

这样轮流背负着走了好长的路。

宋定伯故意问那个鬼道:“我是新死的鬼,不知道鬼有什么畏惧和忌讳啊?”

那个鬼答道:“我们鬼只是不喜欢被人吐唾沫。”

他们又走了一程,前边是一条小溪。

宋定伯让鬼先渡过去。那鬼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等到他自己走过小溪时,脚下发出漕漕漼漼的踏水声。

鬼又问道:“你走在水上,怎么有声音的?”

宋定伯说:“我是新死的鬼,不熟悉渡水的缘故罢了,不要见怪。”

他们快走到了宛城的集市的时候,正好轮到宋定伯背那个鬼。他把鬼扛在肩膀上,用力抱住,不让鬼挣脱,然后快速地往集市上跑过去。

鬼大声呼唤,发出“咋咋”的声音,要宋定伯放它下来。

宋定伯没有听它的,一直走到了集市的中央,才把鬼放在地上。

那鬼落地上,变成了一只羊。

宋定伯怕它变回去,就对着它吐唾沫。

最后,他在集市上把羊卖了一千五百块钱以后回家去了。

******

吴王夫差有个十八岁的小女儿,名叫紫玉,才貌双全。

有个十九岁的少年叫韩重,学过些道家的法术。

两人相互爱慕,暗地下传递信件,私定了终身的婚约。

后来,韩重要去山东那边求学。临别的时候,他嘱托父母去向吴王求亲。

吴王不同意这门亲事,愤怒地拒绝了他们。

紫玉知道以后心情很郁闷,因为气息不顺,她就病死了。她死后,被安葬在苏州的阊门外面。

三年以后,韩重学成回家,他着急地询问父母关于亲事的事情。

他父母说:“吴王不同意这门亲事,紫玉因此就病死了,埋葬在阊门外面。”

韩重听了,悲从中来,哀伤地恸哭失声。他备齐了祭祀用的供品,来到紫玉的坟墓上祭吊。

紫玉的魂魄从坟墓里出来,见到韩重以后,她流着眼泪跟他说:“你走了以后,你父母来向我父王求亲,我本来以为事情一定能如愿。不料弄成现在这样子,遭遇了这样不幸的命运,我还能怎么样啊!”

于是,紫玉引颈而歌,她唱道:“南山有一群鸟,人们却在北山张设罗网。鸟群高高地飞走了,张设的罗网对它们无可奈何!我本意是要跟从你啊,别人的谗言却那么多。我的悲伤郁结起来,生了疾病,走上了黄泉路。命运不如意啊,心愿都成了空!”

停了一会,她又唱道:“羽族的君长啊,名叫凤凰。有那么一天,她失去了恩爱的雄凤凰,她又感慨又哀伤地过了三年。虽然有许多其他的鸟啊,却都不是她的匹配,无法跟她成双做对。这就象现在我阴沉的灵魂,见到阳世间的你。身体虽然遥远,心灵里却这样亲近,让我怎么能够忘怀啊?”

紫玉唱完,嘘唏流泪不止。最后,她邀请韩重一起进入到坟墓里。

韩重说:“生死是两个世界,跟,你去了,怕有不祥的惩罚,我不能跟你走啊。”

紫玉说:“我也知道死生不同路。可是今天分别以后,我们就再没有相会的日期了。你害怕我是鬼,会来祸害你吗?我诚心与你相会,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韩重被她的言语感动,跟着她进了坟墓。

两人在坟墓里快快乐乐地过了三天三夜,做了夫妻。

临别的时候,紫玉拿出一寸多大的明珠送给韩重,说道:“既然你我的名分已绝,心愿再也无法实现,我还能说什么话呢!你回去后,要多珍重。如果你有机会去我家里,代我问候父王。”

韩重出来以后,直接去拜见了吴王,主动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并送上那颗明珠。

吴王大怒,说道:“我女儿已经死了,你韩重竟敢捏造谎言,玷污她的名声!一定是你盗墓得到了这颗明珠,却假托是鬼魂送给你的。”

吴王马上命人抓捕韩重。

韩重急忙逃走,跑到紫玉的坟墓边,诉说了经过。

紫玉说:“不要担忧,我现在就去跟父王说。”

那个时候,吴王正在更换衣服,忽然看到紫玉前来,他惊愕不已,又悲伤又欢喜地问道:“你真的活过来了?”

紫玉跪下来,说道:“以前,书生韩重托人来求亲,父王没有准许。那时,我的心愿无法实现,与韩重的情义断绝,我因此悲伤而死。前天韩重远道归来,听说我已经过世,特地备齐了供品,来墓地吊唁我。我被他的坚贞感动,就跟他相见了,还送给他那颗明珠。他确实没有盗墓,请父王不要捉拿他。”

紫玉的母亲王妃听说她回来了,奔过来要抱她。

不料紫玉的身体,象一股烟一样,触碰不到。

******

三国的东吴孙皓的时候,朱诞做福建建瓯的建安太守。

他仆人的妻子,被鬼迷惑,失魂落魄地生病了。仆人怀疑妻子有奸情,就假装出门,在墙外的缝隙里窥视房里的情形。

只见他妻子一边坐在纺织机前织布,一边遥望着屋外的桑树,有说有笑的象在跟人聊天。

那个仆人抬头看那桑树,见到树上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穿着青色的衣袖,青色的包头。

那仆人拿出弓弩,射了那少年一箭。

只见那少年变成一只畚箕大小的蝉,慌慌忙忙地飞走了。

他妻子也应声惊呼道:“呀!有人射你。”

这件事情让仆人觉得很离奇。

过了不久,那仆人在野外的路上见到两个少年。

一个说:“怎么好久看不见你啊?”

另外一个少年,正是那天坐在桑树上的人,回答道:“前几天不巧,我被人射了一箭,受了伤,养了几天病。”

前一个少年道:“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少年到:“幸亏朱诞太守家的房梁上有治疗创伤的膏药,我拿了涂上,已经痊愈了。”

那仆人连忙向朱诞太守报告,说道:“有人盗用了你家的膏药,你知道么?”

朱诞说:“我家的膏药,一直放在房梁上。别人怎么能偷盗去?”

仆人说:“不是吧,太守请拿下来看看。”

朱诞半信半疑地取下药膏,只见药膏的包装纸都是好好的,没有被开启过的痕迹。

朱诞说:“你完全是胡说八道,这药膏不是原封未动么?”

仆人坚持说:“打开来看看。”

朱诞打开包装,见那药膏果真被用去了大半。而且,在剩余的药膏上,留着爪子的痕迹。

******

三国的东吴的时候,嘉兴有个人叫倪彦思,住在县城西边。

一天,有一个鬼魅走进他家里。那鬼魅能跟人说话,也会吃饭喝水,就是看不见它。

倪彦思家的一个仆人在背后偷偷骂倪彦思。那鬼魅听到了,说:“我这就去告发你。”

倪彦思听了鬼魅的话,惩罚了那个仆人。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在背后骂他了。

有一次,那个鬼魅要倪彦思把他的小妾配给它。

倪彦思愤怒地拒绝了,还请了道士来驱赶它。

这天,倪彦思正在请道士吃饭。刚摆好酒菜,鬼魅就从厕所里捞了一勺草粪,扔在桌上。

道士不由火起,拉开架子,敲起锣鼓,做起法事,要召请神仙降临。

那鬼魅站到道士的法台上,拿着尿壶,吹出怪声捣乱。

过了一会,道士觉着背上凉飕飕的,解开衣服一看,原来是一个尿壶贴在背上。这

道士狼狈地逃走了。

这天夜里,倪彦思在被窝里跟老婆说话,夫妻俩都对这鬼魅无可奈何。

那料到鬼魅就在房梁上,说道:“你跟老婆在背后说道我。我现在就把你家的梁柱截断。”

说着,就听见隆隆的锯梁柱的声音。

倪彦思怕房梁真的被它锯断了,忙点上灯火,想要看看清楚。

那鬼魅马上把灯火吹灭掉,依旧在那里隆隆地锯房梁。

倪彦思怕屋顶塌下来,就把家里人都喊到屋子外面。

他再让人点上灯火看时,却发现梁柱毫无损伤。

鬼魅大笑,问他道:“你还想要说道我么?”

本地管农业的官员听说了这事,说道:“这个鬼魅,不过是狸猫之类的东西罢了。”

那鬼魅就跑到那官员家里,对他说道:“你从官府的仓库里,偷了几百斛的粮食藏在自己家里。你做官贪污,还敢来说道我。我现在就去告发你,让人取回你偷盗的粮食。”

那官员很害怕,连忙不停地道歉。

从此,再也没有人敢说道这个鬼魅了。

三年以后,那鬼魅自己消失了,不知去了哪里。

******

山东东莱有一户姓陈的人家,婢女仆人加起来,统共有一百多口人。

一天早上,他家厨房的人做早饭的时候,水怎么也烧不开。打开锅子看时,忽然有一个白头的老公公从锅子里冒起来。

陈家主人听说后,请了巫师来占卜。巫师解说得到的卦象道:“将有一个巨大的灾祸降临到你家,会发生一场灭门的大火。你们这就回家去吧,多多地准备好刀枪器械,全部摆放到正对门口的墙壁下。然后牢牢地守住大门。如果有骑马的队伍前来敲门,千万别开门。”

于是,这家人把所有的武器都拿出来,摆放到门前的屋檐底下。

到夜里,果然有人来敲门,呼唤他们家的人。陈家的人都不理他,坚决不开门。

外面领头的人大怒,要从门里打进去。他先派了几个人,从门缝向里面张望,只见廊下摆满了各式武器。那几个人就向领头的人报告了。

领头的人很是惊慌失措,跟左右的人说:“叫你们快点来,你们就是不听。现在一个人也抓不到,怎么向上边交差?”

旁边另一个人道:“从这里向北八十里,也有姓陈一家人,有一百零三口人。拿他们家抵账吧。”

十天以后,果然听到八十里外,一家姓陈的人家,一百多口一夜之间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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