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鼻子被关进拘押室觉得莫明其妙,其冤无比。他大喊大叫,喊得喉咙嘶哑,没人理睬。
何大鼻子慢慢平静,颌首思考,寻思吴胖子为何不问青红皂白将自己关押起来,显然与千总老爷被害有关。何大鼻子刚听到千总老爷被杀死在自己家中,预感到定会牵连自己,可事情来得也太快了呀。该死的吴胖子没作起码的调查,没当面审讯查实,不管青红皂白一关了之,他这是要作什么?
吴胖子乃本县团练使,平安镇属于他管辖范围,千总老爷在他的管辖地遭遇谋害,他有管理不善之责。推卸责任,拿自己作替死鬼?可他完全可以查明真相,定罪段二,请求带兵围剿段二,以功抵过,不是更正大光明吗?
何大鼻子意识到,吴胖子这是有意包庇段二,陷害自己,背后有不可告人之目的。
张麻子应该最清楚事件过程,他难道没有对吴胖子说明,将自己关进拘押室有无张麻子的主意?
“麻子,老子待你不薄,你可不能昧了良心!”何大鼻子仰首长叹。
何大鼻子扒着拘押室门缝,眯缝一眼向外张望,盼望有人经过。过了半天,何大鼻子眼睛酸痛流泪,终于看见猴子远远过来。
何大鼻子将嘴凑近门缝,大声叫喊:“猴子,猴子你快过来!”
猴子在哨卡受了惊吓,幸好保住小命,受一点皮肉之伤,暗自庆幸,又有点得意:“嗬嗬,老子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猴子听得呼唤,凑近门缝向里一张,吃了一惊:“天哪,何大少爷你不是在医馆疗伤吗,如何被关起来了?”
何大鼻子问:“猴子,老子被冤枉了。你知道吴胖子为何关我吗?”
猴子摇摇头:“不知道。”
何大鼻子问:“哪你知道千总老爷死在我家里吗?”
猴子点点头。此事猴子知道,兵营里都在议论,说是何大鼻子请千总老爷喝酒,千总老爷看上了小飞燕,把何大鼻子赶到哨卡里,正与小飞燕云雨,段二闯进去杀了千总老爷。
可是千总老爷是段二所杀,为何把何大鼻子关起来呢?猴子理不出头绪。
何大鼻子问:“猴子,往日我何大鼻子待你不薄吧?你有难处我都帮过吧?”
猴子说:“那是。”
猴子家贫,老父年高体弱,患有哮喘,常年服药。老父的药罐子揭不开了,猴子愁眉苦脸找何大鼻子,何大鼻子总是慷慨解囊,扔一块散银过去。从何大鼻子进团练,已经扔过好几块散银了。
何大鼻子说:“猴子你帮我把张麻子找来,吴胖子意欲何为,张麻子应该心如明镜。现在只有求张麻子帮忙了,看在往日情分上,张麻子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猴子古灵精怪,思索一会,指出疑点:“如果张麻子不答应,顶住不办,吴胖子很难将你关押。虽然他是本县团练使,平安镇团练是他下属,但毕竟乃张麻子管辖地。”
猴子小声问:“何书办,你与张练总有何过节?”
确实,张麻子虽属吴胖子下属,但各镇团练经费有各镇乡坤捐资,各镇民众摊派,上无经费,所以不似军中和官府般等级森严。
何大鼻子摇摇头:“并无过节。不管那么多,你帮我找张麻子,至少他了解详情。”
猴子念着何大鼻子往日好处,想想自己小兵蛋子一个,帮不上忙出不了力,点点头找张麻子去了。
猴子找到张麻子,张麻子正躺在藤椅上剔牙。张麻子微闭双目,手拈牙签在每个牙齿缝里捅。他没吃塞牙的食物,但还是拿牙签捅。张麻子喜欢剔牙,得意不得意,或者想心事的时候,张麻子必须剔牙。他从牙齿缝隙中剔出一点食物残渣,呸地一声用力吐出去,睁开眼睛看看究竟吐了多远。
猴子站在张麻子旁边,小心翼翼地呼唤:“练总,练总。”
张麻子睁眼飘一眼猴子,没好气地问:“你小子何时进来,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有事?”
猴子笑着问:“练总,何书办被关进拘押室了,您知道不知道?”
张麻子轻描淡写地回答:“知道。”
猴子心里骂,你个该死的麻子,知道你还稳如泰山!亏你还是何大鼻子的朋友,你狗日的花他银子比老子多多了。
猴子试探着问:“练总,不知团练使为啥把何书办关起来,昨天在哨卡里他还与我们一同喝酒呢,好像也没犯任何过错呀。”
“妈的。”张麻子不耐烦地责骂,“团练使的事也是你应该问的,也是你可以随便问的!闭上你的臭嘴,你不说话老子不会当你是哑巴!”
猴子不恼,嘿嘿嘿笑,分辩道:“何书办想见您,请您去一趟呢。”
张麻子干脆说:“不去。猴子你当真不知关押何大鼻子的理由?”
奴奴奴,猴子一个劲摇头。
张麻子沉思一会,笑着说:“好吧,告诉你吧。千总老爷死在何大鼻子家里,团练使总得有个交代吧。他怀疑是何大鼻子伙同段二杀了千总老爷,炸了哨卡,所以暂时将他关押,日后恐怕还要把他交给官府军营严肃处理。”
张麻子对着呆若木鸡的猴子长叹:“何大鼻子的罪很重呵,诛灭九族呵!”
猴子冷汗直暴,跳着脚争辩:“练总不对呀,何家与段二有杀父之仇,如何可能合伙谋害千总老爷呢?再说是千总老爷霸占了小飞燕,将何书办赶了出去,他在哨卡内与我们一同喝酒呢,那炸弹分明从外面扔进来,如何可能是何大鼻子炸哨卡呢!此事清楚得很,一目了然嘛。”
张麻子托腮思考,拍着大腿说:“对呀,来龙去脉很清楚嘛。猴子,这事你得详细汇报团练使,可能吴团练使破案心切,冤枉何大鼻子了。”
猴子说:“我不敢去,还是练总您去吧。您是团练使得力部下,您的话团练使一定听得进去,我小兵拉子一个,算个屁呀。”
“哎,你是当时哨卡里的当事人,最有发言权了。”张麻子推着猴子肩膀,将他送到吴胖子门前,在他后背轻推一把,“进去吧。”
猴子进去恭恭敬敬站在吴胖子面前。吴胖子抬起眼皮扫一眼猴子,问:“你是谁,有事?”
猴子说:“报告团练使,我是平安镇团练猴子,有事禀报团练使。”
吴胖子命令:“说。”
猴子说:“何家大院与段二有杀父之仇,何书办不可能与段二合伙谋杀千总老爷。当时何书办与我们在哨卡内一同喝酒,一总五人,那炸药分明从窗户外扔进来,所以也不可能是何书办炸哨卡。”
吴胖子霍地沉下脸,喝道:“你还想说什么!”
猴子瞄一眼吴胖子脸色,心生害怕,硬着头皮说:“团练使可能冤枉何书办了,他------”
吴胖子大怒,挥起手中皮鞭抽猴子,啪啪有声。猴子的粗布军装立时被撕裂了口子,鞭稍甩到脸上,脸上马上凸起一道血印子。猴子抬起双臂遮挡,连连后退,逃了出去。
猴子对张麻子说:“练总上你当了,团练使根本听不进我的解释。”
张麻子看着猴子脸上的伤痕,嘿嘿笑:“你知道是谁执意关押何大鼻子了吧,老子正想办法呢,你狗日的添什么乱!”
猴子一去不回,又看不到张麻子身影,何大鼻子心里急呵。他抓耳挠腮,坐立不安,过一会儿扒着门缝向外张望,过一会儿再扒着门缝向外张望。好不容易有人经过,定睛一看是伙房老李。老李比猴子更没能耐,何大鼻子病急乱投医,顾不得许多了。
何大鼻子想有钱能使鬼推磨,卖通老李让他请一次张麻子总还是可行的。何大鼻子从手指上脱下金戒指,从门缝里扔了出去,正好扔在老李脚下。
老李低头一看是金戒指,便朝门缝里面瞅,看见了焦急等待的何大鼻子。老李拿着戒指问:“何少爷,戒指是你的?如何从门缝里掉出来了?”
何大鼻子说:“老李,这戒指是我送你的,我有事求你。”
老李摇着双手说:“何少爷你知道我只一名伙夫,我帮不上你什么忙,无功不受碌。”
何大鼻子说:“这事很简单,你去把张麻子给我请来就行了,这戒指就是你的了。”
老李觉得这事还真简单,传个话谁不会。把戒指装入口袋,说:“我去试试,张练总来不来我可做不了主。”
老李虽没职务,但他年龄大资格老,他从不指责别人,别人也敬他三分。老李摸着口袋里的戒指,对张麻子说:“练总,何少爷让我传个话,他请你无论如何去一趟。”
张麻子横了老李一眼,心想又来了又来了,刚刚打发走拎不清的猴子,又来了个更拎不清的老李,何大鼻子真是见了人就当菩萨。
张麻子和蔼地劝说:“老李,此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掺和进来。”
老李实话实说:“何少爷就让我传个话,给我一个金戒指呢。我寻思传个话也没什么,就来找练总你了。”
老李摸出戒指递给张麻子。张麻子瞅了瞅还给老李,说:“那好,你去告诉何少爷,就说我现在不方便见他,我正在想办法呢。”
老李真的跑去转告了何大鼻子,何大鼻子嚷嚷道:“好你个麻子,你如何想办法倒是告诉我一声呀,你想急死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