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晏子雷吗?
沈蔷发出的这个疑问让我在脑海里百转千回不断反复的思索着。
回顾我和晏子雷相识相处的点点滴滴,从我们的父辈们双双出事,我们分别被召回国匆忙上阵接手红门这个烂摊子开始,一路走下来,虽谈不上坎坷,也算曲折多桀。
我压根没想过花心且处处留情的晏子雷会爱上我,还颇有死心塌地的倾向;更没想过有一天成了他孩子的妈,与他奉子成婚,命运跟我俩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婚姻啊,这个词之于我简直太遥远了吧?特别是冠在晏子雷的身上,真是说不出的诡异,我宁愿听说他打算去变性,这样起码还有点可信度……非常对他来说才正常嘛。
可是……我到底爱不爱他呢?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出了沈蔷的病房,穿过医院的长廊,刘琛把我推到女厕门外说:“七七,我上个厕所,你等我一下。”
没办法,怀孕的女人这方面的需求较为频繁。
“哦,好。”我仍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敷衍的应了声。
刘琛挪着笨重的脚步跨进厕所,我支下颚在外面等,须臾忽然觉得背脊一阵泛凉,瞬间黑影笼罩全身,不及回头查看清楚肩头便抵上了某种我再熟悉不过冷冰冰的硬物。
“高小姐,麻烦跟我走一趟。”一个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我捂着肚子,那里沉沉的,不由得拧起眉,用眼角余光四下扫视一圈,发现平常忙碌的走廊上静悄悄的,居然半个人影没有,而且我怀疑即使有人我也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我点点头,身后男人大大方方的推着轮椅,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我带离了妇婴医院。
晏子雷是不是又得罪了什么人?干嘛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连累到我?我愤恨的想,干脆在脖子上挂一牌子,上书:麻烦各路英雄遵守冤有头债有主的原则!
厚~~~现在不同以往,我完全丧失抵抗能力,搞不好就一尸两命啊!
我挖空心思也没弄明白敌人是何方神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搭电梯到了停车场,为了将我押上车,男人的面孔显露出来,非常的陌生,身材魁梧伟岸,没什么江湖味,表情严谨得几乎无懈可击,根本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除了挟持我时说过一句话,他没再开口,冷漠的气质跟高哲有得拼,不过我感觉得出他敌意不深,甚至可以形容为彬彬有礼,举止上与我保持着一段适当的距离,好像我是他诚心邀请的娇客。
这就奇怪了,绑匪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谦虚了?莫不是时代不同,我太久没出来混,被淘汰了?还是我有被虐狂,人家不打我,不绑我,不骂我,我皮会痒?
墨黑的休旅车在城市的道路上飞驰,大概开了半个多钟头进入一处久负盛名的精品别墅区,里面居住的都是达官贵人,这里的地段可谓寸土寸金值钱得很,晏子雷曾经投资过几个单位,业务由我联系完成,自知周围环境如何。
该是怎样的绑匪住得起或是租得起这边的房子?害我又一顿百思不得其解,一一摸排近期在道上收入高昂角头老大的名单,后来想想,万一不幸为红门“捐躯”了,至少对手那么大手笔挺有面子。
我苦中作乐的笑了笑,同时车子停在一间极其优雅、美轮美奂的花园别墅前。
那男人孔武有力,把我连轮椅一起搬下了车,还搬上了一段不算低的台阶,我刚被放稳别墅大门立刻洞开,走出来一位年轻的女子,她穿着紧身黑色的职业装,怎么看怎么像个白领丽人,她接手推着我进门。
我不着痕迹的扳正手指上高家人的保命戒子,冷静的等待机会,既来之则安之,待认清楚对方的庐山真面目后适时出手自救,搏一搏方能争得一片天嘛。
宽广的大厅挑高设计成楼中楼的样式,两旁全是明亮的落地窗,院子里争春斗艳的植物一目了然,将暖色系的家具搭配得恰到好处,四周陈设雅而不俗,既充满情趣又个性独特,不难想象其主人多有品味,懂得享受生活。
我更疑惑了,目前还真找不出哪个我认识的黑帮老大符合有钱却没有铜臭味,有势力却如此低调神秘的。
“白领丽人”推我到厅中央,说了一句:“请高小姐稍等,我家先生马上到。”
声音如黄莺出谷,相当悦耳,娇滴滴的不含一丝戾气,见我不语亦不以为忤,礼貌的欠欠身很快退了出去。
这么不设防?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如此大意以及自己的好运,于是迅速转动轮椅靠向放电话的矮几,握起话筒刚贴上耳廓,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抱歉,房子新装修,线路还没通。”
我就说嘛,天上哪有馅饼掉下?但,这个声音好熟啊……熟到与记忆深处某个人的波段重合,勾扯着我的神经,心脏蓦地一悸,呐呐的抬高了头,极目往发声处望去,结果万万没想到正打楼梯上缓步走下的人竟然是——罗嘉。
一款浅梨色的休闲毛衣将罗嘉衬托得俊逸出尘,风度翩翩,依然柔软顺服的发贴合他儒雅的面庞,洋溢着炽烈情意的双眸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我,仿佛想弥补过去半年分离的缺失。
“是你?”我震惊得瞠目。
“七七,好久不见,你似乎过得不太好。”对我坐在轮椅上的状况,他看起来很难接受,因为眼中的火热减退了,罩上一抹阴霾。
我勉强收起惊讶,吞了口口水,哂然:“无好无不好之说,你知道我是吃哪行饭的,这样的结局意料中事。”
“显然晏总裁并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罗嘉揪准打击对象,冷冽的叙述他的不满。
我失笑:“拜托,他对我有什么责任?你忘了我才是他的保镖。”
“不是这样的七七,当初他无所不用其极的拆散我们,那么他就要珍惜你,给你最好的照顾,而不是害你变成……”
“残废?”我打断他:“暂时的,我会重新站起来,时间问题。”
罗嘉摇头:“七七,别再替那种人找借口推脱,他,不值得,不配!”
我叹息,出现在我面前的罗嘉已经不是过去的罗嘉了,半年尔虞我诈商海的淬炼让他成熟沉稳,也磨掉了他的温文豁达,他开始嫉恶如仇,怨天尤人,算是成长的代价吧。
“不说这些,你把我请来‘叙旧’的方式是不是太‘迂回’了?要知道你一通电话打来,我无论如何也会出来跟你见面的。”我微讽道。
罗嘉瞄了我一眼,讪讪坐到沙发上,不愠不火的说:“若是这通电话那么好打就好了。”
的确,首先晏子雷那关就会卡得死死的。我有欠考虑,所以摸摸鼻子,耸耸肩,说:“当我犯浑,什么没说。”
他侧首,问:“喝点什么?”
“不用了,我通常不在外面乱吃东西,请别介意,主要是担心上厕所,行动不便不愿麻烦。”
罗嘉郁郁的瞪着我搁在轮椅上的双腿,不解的问:“你的气色不错,怎么还不做复健?”
呃,我能告诉他我有孕在身,实在不宜马上展开这项浩大工程吗?还是别刺激他,他的反应我预估不到,小心能驶万年船,既然他调查得不太透彻,我何必自找死路?
“一切听医生的吩咐,他怎么说我怎么做。”
罗嘉闻言不爽的说:“七七,什么时候我们之间需要这么疏离了?凭我们的关系你大可无需有所保留。”
“罗嘉,我一直实话实说,没有任何保留。”只是避重就轻而已。
他蹙眉:“你忌惮晏子雷?”
“不是。”
“七七,我不再是从前的我了,现在我有能力保护你,脱离红门和我一起回香港吧。”他忍不住骄傲的宣布。
我正色,想也不想的淡道:“谢谢你的盛情,遗憾的是我不会答应你。”
“为什么!?”
“诚如你所说,你不是以前的你,我当然也不是以前的我了。”
罗嘉一楞,身子由姿势闲散的斜靠沙发坐直起来,盯着我说:“你是不是还埋怨在香港发生的事情?希望你明白我只是一时神志不清、鬼迷心窍,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我也很后悔很自责,失去你之后我不断鞭策自己,要求自己努力奋斗,变得更强,将来才能加倍对你好,补偿你,所以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回到我身边,我发誓用一辈子来爱你,疼惜你。”
我伸手摆了摆:“过去的过去了,或许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恨过你,怨过你,但是这些情绪慢慢的随着记忆远去,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了,我们,还是做一对好朋友吧。”
他尖锐的抽气,低呼:“七七,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我无奈的回道:“罗嘉,你是聪明人,不会不理解什么叫做稍纵即逝,我们的缘分早在LA时就已经走到了尽头,无法挽回了。”
“胡说!如果没有晏子雷和我父亲搅局,我们差点举行了婚礼,我们是彼此相爱的,为了我你历经千难万险,你都忘了吗!?”罗嘉唰的冲到我面前,抓着我的手臂用力摇晃,失控的样子狰狞无比。
“罗嘉,你冷静点!”我挣扎着,他摇得我头晕,导致肚子跟着一抽一抽的痛,不禁想他再怎么折腾下去,我非被折磨死不可。
“你要我怎么冷静?!七七,我忍耐了半年,你晓得我究竟是怎么咬牙挺过来的吗?失去你我无时无刻不在控诉老天对我的不公,我思念着你,疯狂的爱着你,我拼命告诉自己不要急,不要怕,等我有能力了,终有一天把你夺回来,而你却说让我们做朋友?我办不到,除非我死,七七,我死也不能放弃你!”
罗嘉大吼大叫完马上抱住我,两只手牢牢的扣上我的后脑勺,降下唇吞噬我的,滚烫的舌尖粗鲁的窜到我嘴里,我屏住呼吸阖紧牙关不让他得逞。
不得其门而入的他更暴躁了,一把箍起我的手腕别到背后,接着一顶使得我不得不弓起身,仰高头,巨大的力量扭曲我的躯干,腹部受到牵扯引发大面积的疼痛……
我心下暗叫一声:糟糕,我的孩子!
该死!
“七七,不要拒绝我……求你……我爱你啊……”他一边啃咬我的唇瓣一边呢喃,闭上眼睛看不见我额头滴落的冷汗,吃痛的表情。
“唔……”我没命甩头躲避他的侵略,他如影随形不离不弃的需索,我焦急得想不出办法摆脱他,肚子却越来越痛,视线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黑,完了……我要完了……晏子雷,你在哪里?快来救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呀!
“呯嘭!”
就在我几乎陷入绝境准备使出杀手锏的时候,一阵玻璃爆裂的声音猛的炸开,一扇原本光滑的落地窗先是灰蒙蒙龟裂成千万块,然后自由落体般整面溃散摔于地,粉碎。
罗嘉震慑的转身,看到一条人影施施然从破掉的窗口纵身跃入,双脚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咔嚓的脆响,手里一管黝黑的枪口不偏不倚直指他的眉心。
晏子雷!?
我又惊又喜,难道他是阿拉丁转世的?我才刚许愿,他就来了!呵呵,有进步,这次没像上次拿根棒球棍耍帅,果然当了父亲,做事情沉着多了。
我给予很高评价的晏子雷一点不轻松,他黑着张雷公脸,火大的咆哮:“姓罗的,TMD放开你的脏手!敢在老子地盘上动我的女人,你活得不耐烦啦!?”
罗嘉显然有备无患,他老神在在的接下晏子雷的威胁,没有因为枪口对着自己而乱了阵脚,仍然把我抱在身侧,说:“七七不是你的女人,请主意你的措辞。”
晏子雷啐了一口,几个箭步冲到他跟前,手枪直接抵到他太阳穴:“我靠,你以为派两个小角色拦得住我?你太自大还是太不知死活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外面传来了清晰的打抖声,不一会儿便有人发出痛苦的呻吟,接着看到那个绑架我的男人被狠狠踹飞,重重的跌到落地窗下,浑身浴血,抽搐不已,高哲不紧不慢的踱进视线,向我们微微点了点头。
罗嘉颤了颤,但还是不肯松开我,他还在坚持着什么,直到我豁然看见晏子雷的心口显出一个红点——我大骇,那是……
我张嘴欲喊,未料楼上一声惨叫,那位昙花一现的“白领丽人”像滚雪球一样滚下楼梯,从她古怪异常的手臂猜出,她的手被硬生生的折断了,背朝天趴着动弹不得。
高贺一手把玩着一只手枪,站在二楼栏杆后嘲道:“号称港岛第一的女杀手不过尔尔,真没挑战性。”
厚~~原来是同行啊,好犀利,我都看走眼了呢!
这下没了得力助手做后盾罗嘉彻底慌了,没了主心骨的他颓然退了半步,问晏子雷:“你想怎么样?”
“废什么话?趁老子心情还不错,赶快滚!”晏子雷死盯着我被吻肿的唇,气得眼都红了。
罗嘉力持平静,犹做垂死挣扎:“晏子雷,七七是我的未婚妻,你有什么立场强取豪夺?”
“未婚妻”三个字差点没把晏子雷激得扣下扳机,他怒焰滔天的吼:“屁啦!你翻的是哪年的皇历?做的是哪年的春秋大梦?”
“七七可是穿过婚纱要和我走进礼堂的,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我们早已双宿双飞,神仙眷侣了。”罗嘉察觉到这个话题很容易击垮晏子雷,不失时机的一提再提。
“眷***头!”晏子雷像踩到尾巴的大猫暴跳如雷,子弹上堂,场面顿时紧绷得一触即发。
“你开枪啊,把我打死了也改变不了七七不爱你的事实!”罗嘉豁出去了,无所畏惧的开炮,无视已然命悬一线。
我深吸一口气,夹在两个没了理智的男人中间有气无力的说:“我…晏子雷……省点力气,有空帮忙看看,我……我是不是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