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深度睡眠的好处是什么都不晓得,什么都不清楚,惟一感觉便是累,很累很累,以至于老是不想醒来,脑袋、肩背、四肢各个部分都沉沉重重,让我觉得我几乎可以把躺着的地方压出一个深深的坑……
不晓得世间斗转星移如何变化,一个劲儿的睡且越睡越困乏,越睡越僵硬,直到背脊上尖锐的疼痛刺激到某根莫名的神经大发威力,不再叫我无动于衷,涣散的意识渐渐集中——首先恢复的是我的听觉,我清楚的听到放置在旁边的仪器发出尖锐的嘀嘀声,一下接一下,嘀嘀嘀嘀……
多么熟悉的声音,我在老爸病房里聆听了将近四年,如今换成了我,咱老高家的宿命怎么就这么衰?!但,表示我还活着对吗?
哎,好死不如赖活。我认了。
呼吸机闷闷的扑哧扑哧把氧气灌入我的鼻腔,棉弱到丧失自主呼吸能力的我只好被动的接受外力的入侵,任由续命气体穿过气管,胸肺随之震动颤抖,长久下来喉咙干干痒痒的真不舒服!
我曾试着转动脖子,吞咽口水来摆脱不适,可惜效果不彰,张着嘴却喊不出声音,我拼命的挣扎着——水!水!水!我要喝水!谁来帮帮我啊!
厚~~~希望哪个路过的混蛋发现我的迫切,好心赏我一口水喝,不然我铁定是天底下第一个渴死在病床上的伤患。
显然我这个单纯到不过是举手之劳的愿望硬是没人来理,我懊恼的想爬起来砍人!不过我却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于是命令自己冷静的等待,命令自己干脆睡着免得老想着……
睡睡醒醒间,朦朦胧胧的又感到很多人在我身边来回的跑动,甚至有几度听到仪器厉声呼啸,接着传来混杂的脚步声、医生护士紧急的团团围住我。
“脉搏……”
“血压……”
“呼吸……”
一个男人大喊:“准备电击,快!”
“嘭——!”
“再来!1、2……”
“嘭——!”
我被震上了半天高接着砰然跌回床榻,我诧异又难受……噢,老天,不要了吧?
“心跳恢复!”
呼——
谢天谢地,我和抢救的人员同时松了口气,乖乖,这个游戏一点不好玩,一个弄不好心脏没停止跳动也被吓得休克……随即庆幸的安然入睡,但犹有一串耳语钻到耳鼓——
“高小姐千万别再出现什么意外啊……”
“有人已经放话她要是死了,我们全不能活……”
“对啊,恐怖着呢,整层楼里站满了人,个个凶神恶煞的,好像随时随地准备打架……”
嗯,挺嚣张的嘛,简直没有王法!彻底进入梦乡前我在心里大肆批评。
地球照常运转,不知过了多少天,我迷迷糊糊、陆陆续续的知道自己换了病房,除了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味外增添了些鲜花、阳光的味道。
而那个罪该万死的呼吸机终于远离了我,遗憾的是我仍旧没得到一次痛饮的机会,只在干渴煎熬到火气上扬时,感到有人用潮湿的棉棒轻轻擦拭裂开破皮的唇,但更让我每每想一跃而起扁他一拳,并大声咆哮告诉他:王八蛋,TMD小气什么?不会多喂点?我要喝水啦!
嗓子干,身体痛,特别是后背,我深切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生不如死。
浑浑噩噩的我听到一个磁哑的男低音不断的絮叨:“小七,该醒来了吧?别折磨我了……醒醒嘛,嗯?我知道你最乖了……”
“……小七,我们的新电影又上映了,票房大卖,年底的分红赚翻你,快点起来呀,你不是最喜欢听验钞机哗啦哗啦滚动的声音吗?快……快起来啦……”
“小七,你外公答应高阔和刘琛的婚事了,你高不高兴?下个月他们就要举行婚礼了,因为刘琛的肚子开始变大,她怕再晚点穿婚纱不好看,所以急得抓高阔赶快负责,你难道不想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我靠,我就知道你这女人犟!不听我说那句话,你不醒是不是?我发誓从此不把马子,不养**,不搞三搞四不行吗?我现在只有你,只要你,永远永远一辈子还不够吗?见鬼的,你给我醒来啦!我败给你了,好不好?小七……”
我才败给你了!我骂,这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里啰嗦的?巴拉巴拉说个不停,他不用睡觉,不用吃饭,不用上厕所?!天天有人死他怎么不去死!?
厚~~~烦!我要疯了!
我努力关上耳朵图清净,死死闭着眼睛就是不顺他的意,只要一感到他在,我马上睡觉,看谁比较厉害,耐心先用光!
再次“醒”来,果然没了他的声音,房间里安静得如同世外桃源,我吐了口气,眼皮上暖暖的,应该是热情的阳光作祟,伤口的疼痛也消失了不少,我舒畅得想开怀大笑。
试着动了动眼珠,嗯,不酸不乏了,又动了动手指,嗯,有三根指头应我的指令在床单上点了点……
霍然掀开的眼帘,明亮的光线刹那刺入,泪腺立刻涌出一阵湿意,我眨眨眼适应了一会儿,学乖了小心的缓缓的撑开眼睑,经过清洗模糊的视线清晰了起来,依次看到雪白的天花板,挂在一旁的点滴瓶,桌上堆得满坑满谷的鲜花,两只正在削苹果的大手……
穿着一件古意盎然褐色棉袄的房凯闲适的靠坐在椅子里,高高翘起二郎腿,一只脚有节奏的打着拍子,瞥见我苏醒一点不惊喜,削完最后一点果皮,他一边把玩着水果刀,一边往嘴里送那本该属于我的慰问品。
“哟!醒啦?”他呵呵笑,嘎嘣嘎嘣嚼着清脆多汁的苹果。
这只大狐狸怎么在这儿?
仿佛读出了我眼睛里的疑问,他大方解释:“雷不眠不休守了你半个月,眼圈黑得熊猫都不想认他当亲戚,所以被高贺打昏带回去休息了,我呢刚巧陪蔷来做产检,顺便帮个小忙,替他照顾你。”
靠,是来骗吃骗喝的吧!?
“哎,打从医生说你这两天会醒开始,雷盼了盼,等了等,结果你楞是不醒,没想到居然是我等来你第一次睁眼,上帝啊,您太眷顾我了,我莫非是传说中的Lucky.boy?”房凯骄傲的望着我问。
我翻了个白眼,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床头柜上的水杯,他立刻会意,扔掉果核拿起杯子,一手插到我颈后抬高我,一手将水凑近我嘴巴,一触到杯沿我迫不及待的用力吮吸,虽然大部分水滑出了嘴角,但喉咙里被清水刷过的爽快感,几乎让我兴奋得尖叫。
“咳咳……”我呛了两声,扯动伤处,我痛得浑身痉挛,不由得蹙眉。
“慢慢来,别把伤口撕裂了,否则蔷就要成寡妇,我未出世的小孩没了爹。”
夸张!我别他一眼。
房凯扶着我躺好,我恋恋不舍的看着他放回去的水,心想呛死也比渴死强。
“这次你真的吓到雷了,他差点没疯,高哲拿他没辙,不但高贺被召回来看住他,屈叔跟狗爷都拖着年迈的身子骨对他严防死守,生怕你有个三长两短,他也要寻死觅活,我总算见识到何谓生死相许。”
听他瞎掰,我撇撇唇,用沙石磨砺过的声音说:“屁!”
房凯闻言嗤笑,摇头:“OK,你当我放屁好了,不过,你不是早知道狸猫的事情了,怎么还搞成个鬼样子?一点不像我认识的无所不能的高七七该有的能耐。”
没错,当钟鸣也就是油鼠的亲弟弟狸猫,在元旦酒会上搭讪我那刻,我就知道他来者不善,居心叵测。
我不是神仙,上不通天文,下不通地理,更不能未卜先知,主要是那回晏子雷硬是赶在我前面干掉那票抢包小贼的举动太过蹊跷,而且有事无事都懒得登三宝殿房凯也在场,种种不寻常的状况让我警觉事情不单纯,偏偏他抵死不透一丝口风,反倒加深了我的不安。
那家伙对我三缄其口就算了,还为了防止我去调查真相,故意搞出一大堆花边新闻让我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好在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确切点说全靠有个见钱眼开的房凯。
大狐狸当然也不是好打发的,既要他放消息给我,又要求他瞒住晏子雷,我付出的代价可想而知的高昂……
钟鸣不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晏子雷怎么玩死他哥的,他妄想在我身上耍手段报复晏子雷,我便将计就计装模作样跟他虚与委蛇,当着他的面与晏子雷决裂,使他误以为时机成熟痛下杀手。
因此我被大块头拎出地下室时,专门乱踢乱动,摸清他藏身的武器在哪里,后来才轻而易举的一刀阉了他……本来我是想一个人摆平所有的事,可没料到晏子雷来得那么迅速,在我没把握独自面对八个持枪核弹的大男人的时候,惟有退而求其次因地制宜的跟他合作。
挨了钟鸣两枪我也很不爽,很郁闷,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更怕遇到不要命的,他以命相博,我还能怎样!?
正在我思考着怎么回房凯话的当下,病房门**发出响彻云霄的怒喝:“TMD房凯!你这个奸诈小人,你把老子骗得好苦!”
晏子雷像火车头似的冲进来,一把将房凯揪起来:“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TMD怎么有脸收我一大笔封口费!?”
房凯无辜的垂下眼皮看着扭着衣领青筋纵横的大掌,语气凉凉的说:“我有什么办法,七七连着几天拐走我老婆……”
“我哪有?我是好心陪蔷去选购育婴用品。”我澄清,“再说奶粉钱我也没少给。”
“你闭嘴!”两个男人异口同声的喝止我。
接着他们互相对视,晏子雷先开口道:“你忘了我答应过杰叔不让小七碰毒品毒贩的吗?你也在场,你这家伙有没有半点良知啊!?小心生孩子没**!”
“喂!晏子雷,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你也不见得高尚到哪里去!”房凯不甘示弱,突然转头对我说:“你知道他在你昏迷,生死不明的期间干嘛紧张吗?他是担心一尸两命啦!”
一尸两命!?我狐疑的盯向立时气势矮了半截的晏子雷——
“晏子雷!你个畜生,你果然换了我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