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江吃过晚饭,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一直没等到传呼机响起,便直接步行去了杨诚家。
他倚在房门口,冲着躺在床上,傻望着天花板的杨诚调侃道:
“喂!哥们,看起来你的精神头好像不行呀,怎么,玩失恋?”
“哦!你来啦,今天晚上卡拉不成了。别站在门口,你先进来再说。”杨诚坐起身来,向他招手。
“难道今晚有更好玩的节目?”
成江脱了鞋子走进房间,在床边坐下,接过杨诚递过来的烟。
“不是有什么更好的节目。是大头强死了,没心情出去玩。”
杨诚显得有气无力的样子。
“你说什么?开玩笑吧?”
他不相信活蹦乱跳的大头强,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谁能拿这种事开玩笑,今天下午,他做生意从外地回来,他坐的货车翻了。还没结婚,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啊?原来是出了车祸,运气这么不好!那他父母不是要哭晕。”
成江感慨不已,一个没病没痛的人,说没就没了,心情随之变得有些沉重,毕竟也一起玩了一段时间。他理解杨诚低落的情绪,他们俩更是两三年的朋友,聚在一块玩的时间更多。
“可想而知,他母亲那是哭的那个惨!毕竟就一个儿子和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女儿。”
杨诚停顿一下,深深吸了一口烟,继续说:
“因为是年轻人没了,什么纪念仪式也没有,就这样草草的,悄无声息地过去了。我也是吃完晚饭后,上他家才知道的。我只能对他父母,毫无意义地安慰几句,便离开。今晚不出去玩,就算是对朋友的悼念吧。”
“是的,今晚我们的确不适合出去玩乐。”
“我泡壶茶水,就这样抽烟聊天也不错,是吧?”
“我就喝白开水,你泡杯茶自己喝就行。”
成江不怎么喝茶,他本来就长期习惯晚睡,抽烟再加上喝茶水,很容易整晚不能入睡。想想第二天还要早起干活,只要了一杯白开水。
“诚子,你这段时间在泡的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看着挺清纯顺眼的,有进展吧?”成江记起前些天在他房间碰到的那个十八岁小女孩。
“进展还顺利,差不多了,过些时候应该能搞定。”杨诚很有把握地回答。
“虽然我只看到过一次,觉得这个女孩挺不错,认真点,以后可以娶来做妻子。在这小县城,我们都算是大龄青年,总不能一直这样玩下去。碰上适合的,也要考虑到终身大事。”成江建议道。
“谁知道呢,走一步算一步吧。这次我也想认真点,但以后能怎么样还是顺其自然。你呢?有目标吗?要不,她有两个要好的同学,下次带来一起玩,看看是否入你的法眼,怎么样?”
毕竟是五、六年的哥们,杨诚一副有福同享的样子。
“看情况再说吧。这段时间烦着呢,我妈安排我下周相个亲,邻居的亲戚,说是长得相当漂亮,附近乡镇的女孩。其实,按我的性子是不想结婚的,一个人多自由自在。但我父母就生了我姐和我俩姐弟,我姐已成家生子,又远在外地。父母的心思几乎全在我身上。唉!看来娶妻生子这事,迟早都避不过去,下周就免为其难相次亲,表示一下态度,好让他们放心点。”
“哇!这么说,你下周有美女瞧了。”
“少来,谁知那邻居有没吹牛。”
“哥们先预祝你找个称心如意的女孩。”
“谢了,但愿吧。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知情归何处,心里空落落的感觉。”
“因为你是读书人吧!你也别那么多什么感觉不感觉的。人的生命有时候是多么脆弱,随时说没就没了。还是要把握好当下,尽情潇洒开心的玩乐,也不枉来这个世上走一回。是吧?”
杨诚感慨完,猛吸了两口烟。
“说的也是,不早了,明早还要干活,撤!”
成江看已经聊的挺久,就伸出两个手指,做了个走路的动作,起身离开房间。
“走好,有家新开的迪厅,下周回来一起去嗨!”
他听见杨诚朝他背后嚷嚷,就在木板楼梯中用力地跺跺脚,发出“咚咚咚”的声音,表示响应。
成江十来分钟就回到家里,端出锅里江妈为他热的稀饭,就着剩菜当夜宵。他习惯每天吃夜宵,不吃就睡不着觉。
江妈知道儿子喜欢吃饭,不喜欢吃面点等杂粮。因此,只要他在家,江妈每天晚上,都会在蜂窝煤灶上的热锅里,搭一碗饭,以便他随时能吃上热饭。
吃完夜宵,他骑着铁驴没几分钟就到了城郊土特产加工地。见小姨夫还没睡,又一起聊了几句,然后才爬上竹棚里一米多高的床铺,因为怕地面的湿气,商户都把床搭到一米多的高度。
成江躺在简易竹棚的高床上,侧头遥望着天际边的半轮明月,心中轻吟着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心想:但愿人长久只是个美好愿望,然而人却不能长久。短则稍纵即失,像大头强那样的,长则也不过转眼百年间。
不禁感怀明月何其长,人生何其短。想想自己浪费掉了太多的时间,那曾是一段自以为是、又狼狈不堪的青春岁月,有欢笑快乐,也曾黯然神伤、悄然泪下;曾经轻易的伤害别人,也轻易的被别人所伤。对人生的茫然,精神无所托付,使他总是追逐于颓废的快乐,游离陶醉于声色的美丽,沉迷于消魂蚀骨的肉体的欲望中。
有时候又总是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而桀骜不驯。曾经在人生的某一个阶段,以为自己长大了,又猛然发现自己在生活面前还是个孩子,其实自己从未长大,还不懂爱和被爱真正内涵。
这段时间,成江总被人提醒,即将奔向而立之年,他惊醒自己已经不再年轻,终于发现,长大的含义除了欲望,还有勇气、责任、坚强以及某种必须的牺牲和担当。
首先要做的就是,对自己崇尚的放任自由做出牺牲,用所谓的成家立业来成全对父母的一份家庭责任。
清晨,金色的阳光透过床边的塑料挡风帘子,暖暖地洒在成江身上,他睁眼看见许多商户已经在场上忙碌开,便翻身跳下一米多高的床,戴上草帽,加入到忙碌的队伍中。
他把土特产全部翻抄一遍,晒了半小时太阳,点上一小盆用来加工熏白的硫磺,重新盖上塑料膜罩,又在边上压些砖块,以避免被大风吹开。完成全部工序后,已是汗流浃背。他饥肠辘辘地赶回家,二话不说,端起一大碗热腾腾的稀饭,就着油条,一顿稀里哗啦,吃得特别香。
江妈从厨房旁边的楼上走下来,见儿子吃完饭,正要起身离开饭桌,忙说道:
“没听到你回来的声音,这么快就吃好了?给你炒个鸡蛋吧?”
“不用,都已经十点,不多久就到中午饭了。”
“江儿,以后你上午要早起干活的话,先就近吃些早点,别空着肚子做事。长久下去,把身体弄坏了,赚钱还有什么意义?”
“张同志,我自小在摔打中长大,贱着呢。一两顿饭,哪就那么容易弄坏我的身体。嗥……嗥,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凄厉的北风……”他做着狼图腾的姿势,高唱着一曲《北方的狼》。
“别唱了,就你那破嗓门再加五音不全,还在那自我陶醉。”江妈打断他。
“哈!我破嗓门?虽说和专业的没法比,但我的歌声照样醉倒女生一大片。”
“还吹!就养着一张嘴。还一大片呢!有本事,先把醉倒的一叶,吹到家里来,也省得大家操心。”江妈故意挤兑他。
“你还别刺激本大少,哪天,我一下子带回十个八个的,您老可别吓晕。”
“少胡扯!全身汗臭的,快去冲个澡。”
“得咧,遵命!”
成江回答着进了卫生间。
“妈,小毅呢?怎么我回来都没见到。”他冲完澡出来,向正在煮莱的江妈发问。
“在楼上,你爸陪着他玩呢。”
“哦,我还以为你们把他藏起来,不让我下午带他去我的学校。”
“你确定要带他去?你爸说你自己都管不好。”
“当然确定,不就带个两三天嘛,让你们好好看看,我一定让小毅玩的乐不思蜀。”成江打了个哈欠。
“有点困,我回房间小睡一下,十二点再叫我吃饭。”
“怏去睡吧,忙了大半个上午的,下午还要上课。”
成江骑着摩托车慢悠悠地行进在去学校的村道中,他的前面坐着小毅,小毅一双小手紧握着两个反光镜的杆子。
为了安全,他尽量克制自己放缓车速。
长久在城里呆的小毅,对乡间的景色充满了新奇感,一路上可是兴奋不已,直乐得问东问西。见这情形,成江也乐在其中,他不再担心小毅会闹着回家。
成江牵着小毅的手,走到教学楼的二楼,正要去教师办公室。走道上碰到迎面而来,手里拿着课本的余虹。
成江发觉她已把学生头修剪成时下流行的碎发,减少了一份学生气,多了些时尚;身上穿着淡蓝色碎花图案的连衣裙,裹衬着优美的身形;皙白修长的颈部,挂着一串光泽发亮的珍珠项链,显得优雅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