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乌云蒙蒙,细细的雨丝将十二巷的青砖石瓦浸湿,老书斋门前的行人更是愈发少得可怜,秋意微寒。
墨尘依旧坐在摇椅之上,换上了一件小棉袄,提着一壶热茶,靠在老书斋的门口美滋滋的喝着,很是悠闲。
老书斋里面,一个火炉子正烧着几根精碳,散发着让人舒适的热量。
轻衣正拿着一只毛笔站在一张宽大的书桌面前,上面平铺一张洁白的宣纸,宣纸上面错落有致的勾勒着几笔墨汁。
墨尘斜着眼飘了过去,纸上面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一名僧人,没毛的脑袋,没眉毛的额头,看起来很是滑稽。
“画了这么多些天,也该完事了吧。”,墨尘看着挂满墙壁的人物肖像画,说道。
“还差最后一幅。”,轻衣将手中的毛笔搁置案前,待到墨汁干后,将那名僧人挂到了身后的石墙之上。
“释迦牟尼还有那只老虎,确实太难画了。”,墨尘摇了摇头,达到释迦牟尼的那种境界,就算是想画也未必画的出来。
“确实不好画。”,轻衣点了点头,她已经试过很多次了,每当画到关键处,宣纸总是会无缘无故的自燃。
陈天启说修道大成者身上会产生一种伟岸的力量,想要画其人,就必须有承载伟岸力量的工具,显然精致的宣纸不具备这种力量。
轻衣很生气,于是拿起笔,恨恨的在纸上写下了两行字。第一排是秃驴,第二排是没尾巴的老虎,然后将纸挂到了墙壁之上。
墨尘看着,一口刚喝进去的清茶立马喷了出来,大声赞叹道:“好字!”。
远在西方的一只白虎,****着自己只有半截的尾巴,一名僧人佛光普度,静静地在一旁打坐。
突然,一人一兽同时打了一个喷嚏,在大殿里面侧向。
僧人狠狠地看着趴在一旁的白虎,伸手在虎头上拍了一巴掌,骂道:“孽畜,叫你多洗澡,今天这是第几次了?”。
白虎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心想道自己明明才洗过,为什么账却总是算到自己的头上。
江州城里细雨纷纷,十二小巷中行人断魂。
一把黄色骨架的纸伞在雨中缓缓前进,停在老书斋的门前,积攒许久的雨滴随着收伞着动作打湿地面,洒在了墨尘的小棉袄上。
“老不死的,没长眼睛啊!”,随着墨尘与王景公越发的熟络,语气也是愈发的放肆起来。
王景公拿着雨伞重重的敲在了墨尘的头上,于是更多的积水落在了墨尘的身上。看着墨尘龇牙咧嘴并且淋成落汤鸡的样子,王景公愈发的高兴起来。
“女娃娃,饭熟了没,老夫隔着老远便闻见了香气啊。”,王景公哈哈一笑,迈进了老书斋,说道。
“熟了。只是乌鸡汤还欠缺一点火候,等等就行了。”,轻衣朝着王景公微微施礼,答道。
“好字,绝妙的好字!”,王景公摸着自己发白的胡须,对着墙面止不住的感叹道。
“确实是好字,也不看是谁家的孩子。”,一阵清风飘过,一位中年的儒雅之士出现在了老书斋,正是宋皇陈天启。
“好一张不知厚度的脸皮。”,王景公朝着自己身后的来人笑骂道。
“确实是遗传的好,朕的书法也是有一番神韵在其中。”,陈天启面不改色的说道,很是理直气壮。
“少摆那些朝堂上面的臭架子,就你的字,最多也就小儿学字,小鸡啄米的水平。”,王景公不屑道。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秃驴!”,陈天启指着王景公笑骂道。
“还是比不上你这只断尾巴老虎的叫声啊。”,王景公同样笑骂道。
随即两人双眼对视,互相大笑起来。
远在西方的一座宽广的大殿之上,一僧一虎连续打响了还几个喷嚏,惹得在座的其他僧人纷纷回过头来,场面好不尴尬。
白虎看着僧人憋的通红的老脸,偷偷地从一旁溜走,躲进山下的一股清泉之中,仔仔细细的擦拭起来。
老僧羞的满脸通红,道了一声好一个孽障,便长袖一拂,竟是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哄笑,老僧更是骂骂咧咧,瞬间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江州城中的细雨终究是停住了,一阵秋风吹来,带起一股凉意。
十二巷之中本就人少,此时人迹更加罕见。也是轻衣也乐得清闲,将老书斋的大门轻轻合上,木桌抬到大堂当中,再往火炉子里在扔下几块木炭,很是开心。
几盏烛台已经被墨尘点上,四个人围着桌子,喝着轻衣刚刚熬出来的鸡汤,满嘴飘香。
“你这个老家伙,自己开一个酒楼还不知足,非得天天来这里蹭吃蹭喝,好不要脸。”,陈天启看着瓮底已经干涸的鸡汤,骂道。
“酒楼哪里比得上皇宫里面的山珍海味!”,王景公回讽道。
“我吃我女儿的,我乐意,你管得着吗?又不是你女儿,有本事你也生一个。”,陈天启指着鼻子骂道。
“这么大的人,却赖在自己女儿家,真是长脸了!”,陈天启一番话戳到了王王景公最大的痛处,胡子一翘,吼了出来。
墨尘和轻衣两人默默地夹着菜,蹲在一旁吃了起来,饶有兴致看着饭桌上面的两人斗嘴,一点都没有劝架或者担心的意思。
几天以来,这两人是不斗嘴不舒服体质,吵几句身子骨反而更加的硬朗。有那么一句正是说得好,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相爱。
由此可以见得这两人的感情有多么的真挚,纯洁了。
总之,用餐结束之后,桌子没坏,碗没碎,筷子一根也没有丢,所以轻衣很是满意的将碗收好,到后面的水井边上洗碗去了。
“轻衣做的饭确实是美味。”,墨尘蹲在地面,边剔牙边感叹道。
“确实。”,坐在摇椅里面的两位老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墨尘看着原本属于自己和轻衣的两架摇椅,心里暗骂一声老贼,脸上堆满笑容。
“走了。”,歇了一会儿,陈天启拍了拍屁股起身,消失在老书斋的门前,南宋的皇帝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
墨尘一个箭步冲上前,惬意的躺在了摇椅里面,乐呵呵的摇晃起来。
“小子,懒散的劲头到是十足,没有一点少年样子的朝气。”,王景公翘着胡子骂道。
“对!对!对!就你家的康贵最好,朝气最足。”,墨尘一记马屁拍上。
“那是自然。”,王景公很是享用,满脸骄傲的回答道。
墨尘不说话,心想这老头子总算是可以好好地安静一会儿了。
“对了,你师傅老人家为何要你下山?”,王景公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
“说是在山上已经没有我学的东西了,想要更上一层楼,得在世间寻找一份机缘。”,墨尘抓了抓头,说道。
“确实也是。那你为什么要变强呢?”,王景公点头,再一次问道。
“因为师傅想让我变强啊。”,墨尘心里面道了一声好烦的老头,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
“确实。”,王景公听完这句话,似乎陷入了沉默,窝在摇椅里面沉默不语。
午后正是人犯困的时间点,墨尘见王景公不再问自己,轻衣又坐到了那张木桌面前,于是便开心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墨尘方才睁开自己迷糊的双眼,之间窗户面前灰蒙蒙的天气已经变成了黑色,淅淅沥沥的雨丝也变得哗啦哗啦作响。
一股菜香的味道飘进了墨尘的鼻尖,墨尘转身看到王景公已经坐到了饭桌前,食味大动。
墨尘起身,端起桌边刚刚的饭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墨尘总觉得自己十分的饥饿,肚子里面空空如也。
王景公看着狼吞虎咽的墨尘,笑而不语。
倒是轻衣拍了拍墨尘的肩膀,对他说道:“你得好好地感谢一下老先生,他刚刚为了帮你,确实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墨尘一听,果然看到了自己识海当中却有一团微亮的光点,虽然看不清光点里面隐含着什么,却还是恭恭敬敬的朝着王景公行了一礼。
王景公摆了摆手,笑道:“这暂时对你没有什么用,到时候你自会知道。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吃饭。”,王景公拿起筷子,笑道。
……
窗户外面的的雨势仍然很大,墨尘推开门向外看去,狭窄的小巷当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飘起来浓厚的水雾,视野当中,白茫茫一片。
“走吗?”,墨尘回头看向王景公。
“等人送伞。”,王景公说道,坐在摇椅里面没有任何起身的意识。
夜色越来越深,一阵大雨打在伞布上面的沉闷声音传了出来,在小巷当中可以很清楚的听到。
墨尘和轻衣抬头向外看去,见到来者原来是自己的熟人,不由得相视大笑起来。
此时王景公也从摇椅里面站了起来,对着雨中的那名青年挥了挥手,说道:“快,康贵,外面可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