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里暑期到了,几个在外读书的开始陆续回来,然后又纷纷被打发出去实习,只是因为念初的身孕,每个人都赖着多玩了几天,围着念初吵吵嚷嚷,如今的念初不光是平和,还浑身透着母性的光辉,没有人怕她,居然都敢跟她开玩笑了。
念初佯怒:“别以为我好说话,成绩不好照样揍你们!”
说归说,顾印桢和向远皆拦着她不让动,哪怕向逸的成绩单看得她一肚子火,最后也只让跪了一个小时而已。
相对于之前的毒打,这点罚跪真真是太轻省了,时间一到,向逸立刻就爬起来往念初房间跑,连趔趄都不曾有一个。
念初斜着眼睛看他:“来干嘛?成心惹我生气!”
向逸嬉皮笑脸:“主人,我来请示一下工作的事。”
念初倒别扭了一下:“算了,改叫姐姐吧。”
“哎,姐姐!”向逸嘴巴甜甜。
“有什么事快说。”
“嗯,那个,本来我签了一家公司做销售,其实向远哥也帮我安排了一家小店可以去,不过,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我这专业加上我的性格和兴趣,是不是挺合适做酒店的?”
“所以?”
向逸抿了下嘴,有些试探的意思,却是语气坚定:“我想去青安市最大的那家......”
“从门童做起。”
“啊?哦,好吧。”向逸倒不在乎,只要给他机会就好了,后面的事靠自己,一副很想得开的样子。
“还有事吗?没有的话你先走吧,把向颍叫过来。”
向颍进门,神情落寞,叫了一声姐姐,没等回答,自顾自坐下来。
她这几天看起来就不那么活泼,经常若有所思地沉默着,跟新年回来时有了很大不同。
念初看她这个样子,有些好奇,仿佛她在这半年的时间里迅速长成了大姑娘,难道是因为毕业了所以成人了?
“这次你回来,也没深聊,想问问你工作的事。”
“嗯,挺好的。”向颍答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她的工作是自己签的,她显然不想离开青东,但念初手下的店又没有她感兴趣的,于是找了一家广告公司做文案,自己闯是要辛苦一点,但是喜欢就好,念初一直没仔细问她,听向远回了一声就罢了。
“你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念初直截了当。
向颍抬眼看看念初,又低了头,捏着衣角犹豫,过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来,闷闷地开口:“姐姐,我比之前更喜欢向逢了。”
念初心里一震,之前向颍对向逢有点意思她知道,不过那多半是少女争宠的心思,一会儿逗逗这个一会儿逗逗那个而已,现在看来,这事成真了?
当然,这次向逢回来的确很让大家吃惊,首先是一张漂亮的成绩单,几乎门门满分,据说还进学生会创办了功夫社团,带领一帮男生打拳健身,干的风风火火,又在校晚会上一展歌喉惹得无数少女春心萌动。这样的向逢让向颍动了真心的确不奇怪。
“然后?”
“他对我也挺好的,可是总感觉有什么不对。”
念初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等着她往下说,至于哪里不对,念初隐隐有个猜测。
向颍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还在犹豫说不说。
念初有点不高兴了:“实在不想说就算了,何必这么纠结,我本来也没打算给你处理感情上的私事。”
向颍一怔,仿佛又看到了之前那个冰冷无情的“妖女”,下意识缩了一下肩膀:“不是,姐姐,我——我怕你生气。”
门外有人敲门,是向远端了一碗中药进来。
念初捂了鼻子抱怨:“怎么又喝?”
“瞿伯说怀孕到这个月份里容易缺钙,喝这个会避免腿脚抽筋。”向远一边说着,将碗递到念初嘴边,喂着喝下去,喝完又帮念初擦擦嘴擦擦手。
一边的向颍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突然开口:“姐姐和印桢哥哥结婚了,还有向远哥也在,所以,心里已经很满了对不对?”
念初和向远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她,谁也没回答。
向颍眼睛垂下去,兀自开口:
“三月一号,他给你打电话,电话接起来没声音,他吓坏了,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连夜从学校赶回来,后来的事您应该知道了。”
念初点头默认。
当时念初已经在警局,岛上付大牙布了控,来电正好方便查明人员来往和所在位置,然后连夜扑回来的向逢在岸边就被抓了,随后带进警局,好在审不出什么,聂心屏出面将他放回学校,只是限制自由,随时等待上庭。
“四月一号,晚上社团训练,他打到一半跑出去给你打电话,拨了号码才意识到你还没放出来,情绪低落,接下来训练的时候出现了失误,伤到腰,躺了好几天,直到上庭那天还疼得站不稳,可他不让我说,事后还一直住了一星期确定你没事了才返校。”
念初皱了眉头,所以当时向逢在庭上故意不看她其实是怕表露了什么?所以事后看见向颍挽着他的胳膊其实是在搀扶?
“五月一号,我们一伙朋友去山里露营,白天没在意,晚上才发现竟然没有信号,他一路摸黑跑下山去,打完电话折回来已经是半夜,我们其他人在山上急得不得了生怕天黑路险他出事。”
“六月一号,他给你打电话聊了半个多小时,耽误了学校歌唱大赛的最后一场决赛。”
“七月一号,我和他看电影,放到一半,他站起来出去,打电话去了......”
念初极大程度的保持了脸上的面无表情,向远试图让自己依然像一根柱子。
“姐姐,每个月的一号他必然是放下一切事去打这个一月一次的电话,前面你出事了的确该担心,可是后来呢,哪怕山高路远,哪怕重要比赛,哪怕正跟我在一起,他依然是把这个当做最最重要的事,当然,我不是说姐姐不重要,可是,我,仔细想想,其实他从没有主动约过我,他只是不拒绝我的邀约......”向颍声音越来越低,逐渐露出了凄苦的神色。
念初不确定,如果当时允许他随时可以打电话回来,他是不是就不会这么不顾一切。不管怎么说,向逢这么执着的确是她没想到的,看他跟向颍相处的还不错,原以为时间久了就能放下了的。
看着念初难以开口,向远只好替她说:“即便念初可以阻止他的行动,也阻止不了他的思想,而且,你们两个之间的感情,谁也无能为力,这又不是旧社会,家长可以乱点鸳鸯谱。”
“可是姐姐已经心里很满了对不对,还能再装下别人吗?你可不可以直截了当地拒绝他,让他死心?”
死心?念初真的不确定。之前那样的冷落他都没死心,或者说,怨自己还不够狠?再狠怕就伤了他,可是不狠又总是留有希望。念初很纠结。
“我试试,不过,你的感情还要你自己努力,这个别人帮不上忙。”
向颍终于一脸幽怨地走了。
念初看看向远,很无奈:“我这段时间也没搭理他啊,还要怎么样?”
向远嗤笑一声:“嘴上是没搭理,心里可想着呢,说不定他有心灵感应。”
“滚出去!”念初怒了。
说起来,向逢除了刚回来见到念初大肚子的时候愣怔了一下,之后就又面无表情了,几乎天天陪着向颍在岛上逛着玩,两个人看上去感情还好,只是最后选实习点的时候意见不统一,向颍当然希望向逢的实习地跟自己公司离得近,向逢不同意,坚持选择了离岛最近的店面,于是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
韩浪一这次倒是乖了许多,不再纠缠念初,嘴上说愿意试着找同龄的姑娘恋爱,私下里又默默伤感了几天,还是向远去安慰他许久,终于一步三回头离岛实习去了。
几乎每年都有人陆续毕业,今年又有三个,其中向擎申请到了国外的大学读研去了,念初很为他高兴,想着心高气傲的向慕和向瑶说不定将来也跑得很远。
念初看着这些少年渐渐长大,独立,渐渐飞出岛外,竟生出心老之感,高兴之余竟又有点忧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