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一过两个月,念初肚子越来越大,好在胎象稳定,那两位反倒不像之前那么黏,顾印桢出去整理店面,向远也不大管她,放任她一个人到处走走。
夏日里海景十分美好,沿岸种了一排高大的滨玉蕊树,此刻正是花期,一拖一拖的花序垂下来,大蓬的花丝如团团红云,这些多年来,念初还是第一次静下心来欣赏这小岛风景。
念初虽然不缺钱,岛还是买不起的,这是母亲留给她的,不知道当年的大小姐秦羽可是因为想得通透,作为一个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一处天地,才不为世事所迫,才足够独立,足够自由。
秦羽和冯儒生离婚的时候其实闹得挺难看,已经懂事的念初从他们吵架的片段中得知了许多真相,比如穿金带玉的大小姐秦羽一直爱的都是落魄画家柳澄,迫于家庭压力,嫁给了前途光明的冯儒生,是一出政商结合的婚姻,而婚后的秦羽并不甘心,虽然有了女儿,却起名叫念初,而随后所生的儿子向初是跟情人偷情来的。
念初因此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一定是上辈人的不得已,绝非爱的结晶,虽然父母对自己都是宠爱的,虽然童年期其实过的很不错。
这种童年的快乐尤其反衬了父母分离带来的伤害,离婚的时候念初一度怨恨自己的母亲,可是在她离世之后才知道她早早立了遗嘱,其中大部分财产都指定给了自己,那一刻,念初忽然泪流满面,想起了母亲带向初走的时候留下的那句话,她说,人一定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这句话可以有多种理解,比如秦羽选择嫁给冯儒生,于是对所生女儿念初也是真心的好,这是对自己婚姻的负责,再之后她做出了婚内出轨的事,也就坦然面对了家庭的分崩离析,这是对自己行为的负责。
念初如今是能够懂得这些道理,只是可怜了向初,当年母亲带着向初嫁给柳澄,结果好景不长,二人出去游玩出了车祸,顿时向初成了孤儿,再也活泼不起来,柳澄那边的家人他都不熟悉,终日跟在姐姐后面畏畏缩缩,再后来又经历了被丢的事,十年来波折不断。
一想到向初,念初就觉得难过和愧疚,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呢,还有那些孤苦长大的少年,也都需要关怀吧,于是念初折回屋里去打电话。
向远正在弹琴,看见念初回来,立刻起身过来搀扶。
念初任由他搀着,嘴上却笑:“简直拿我当病号一样,我这不是很灵活?”
向远也笑嘻嘻地:“你是大宝贝,你肚子里还有个小宝贝,可不是得好好照顾着。”
“这个小宝贝怎么还不闹呢?”念初摸摸肚子,算算日子也该胎动了。
向远看她急也跟着急:“我又不懂,要不,请医生来看看?”
念初笑笑,就着他的手坐在了琴凳上:“不用,我就随口一说,也许是个安静的小姑娘。”
“是什么都好,我都喜欢,不过,是不是男孩女孩的名字都该准备一个?”
“好,你来取吧,专业对口。”念初调笑他。
向远故意拧了眉头,一副自我解嘲的模样:“是对口,我学了这几年中文就等着给宝贝起名字了。”
“谁说的,还可以读诗给我听。”
“哪有空读诗,天天鸡毛蒜皮油盐酱醋,我比家庭主妇还像主妇。”
“说得自己很忙似的,这不是还有空弹琴。”
“忙里偷闲弹一弹罢了,趁这两天顾哥回来,干脆把家交给他来管,我难得歇一歇。”向远顿了一顿,“那个,起名字这事不要问问他吗?”
“不用,已经跟他姓了,名字你取。”念初脸上有一丝不愉快,一闪而过。
向远没再多问,只沉吟了一下:“那简单点吧,女孩叫念念,男孩叫初初?”
念初嗯了一声,起了手势开始弹琴。
向远转身去倒了杯水,站在念初身后等着,只听得琴声如月落潮涨般澎湃,起伏呼啸,不知道念初想到些了什么,是不是跟刚才那丝不愉快有关。
向远有点犹豫一会儿要不要试探着问问,突然,念初手一沉,整个人僵住。
“怎么?”向远立刻上前一步。
念初抬头看着他,脸上却是先由惊惶变成了欣喜:“刚才,好像动了一下。”
“什么动了一下?”向远皱着眉头问,随即,眉目舒展开,“你是说,你是说宝贝动了?”
“嗯——不太确定,会不会是幻觉?”念初把手抚在肚子上,等了一阵,又没动静了,有些失望,“果真是幻觉吗?我最近还老觉得有人跟着我,想想真瘆人。”念初撇撇嘴。
向远神色一滞:“什么呀,你觉得动了就是动了,母亲的感觉是最灵敏的吧!”
“既然灵敏,那有人悄悄跟着我也是真的喽?”
向远表情有些不自然,急急地转身要走:“还有心思抬杠,我去叫顾哥。”
“你是乐傻了吗?”念初无奈地摇摇头,举起手腕在他眼前晃晃,按下了z键。
几乎是立刻,顾印桢奔了进来,嘴里还嚷嚷:“怎么,出什么事了?”
念初嗔他:“怎么一个比一个急躁,能不能稳重点,要当爹的人了。”
向远直笑:“顾哥你别急,是胎动了。”
顾印桢一听立刻喜上眉梢:“快给我看看。”
“看什么啊,这会儿不动了,肚皮又不是透明的。”念初真的无奈了,怎么都这么傻。
但之后的日常,就成了两个大男人每天上午和晚上趴在她肚子上数胎动,念初觉得这画面实在是不忍多看,几番抗议之后终于一人一天轮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