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向初出现在庭上,念初整个人一激灵。
念初没有想到,最大的阻碍竟然来自亲兄弟柳向初,哦不,庭上他叫做张立勤,他闪烁其词,唯唯诺诺,前后不一,恰到好处的表现了对她的畏惧,反而让人怀疑在岛上的那些日子她对他一定做过什么,不然,他的害怕来自己哪里?
念初看他的眼神却是温柔而悲悯的,看着这样一个性情柔弱的向初,她觉得全都怪自己,不但没有保护好他,反而因自己的狠厉吓到了他。
念初没有想到他们的见面是这样一种情况,暂时不能相认,什么都不能多说,只能等他回答律师的问询,而他的答案极有可能对她不利。
念初缓缓闭上了眼,如果这伤害竟然会来自向初,她也认了。
这也许是最漫长的一刻钟,等向远温润的声音缓缓响起的时候,念初终于觉得自己是活了过来。
一个多月不见,他清瘦了许多,脸上明显透露出风尘仆仆的奔波疲惫之态,完全可以想象的到他是如何在第一时间想办法逃出了蟒岛,又是如何将青东省日夜兼程不眠不休跑了一遍,他以最快的时间联络了所有能够想到能够联络到的人,尽最大的力做了最完善的防备。
她从没有怀疑过他第一时间离岛是私逃,在警局的问话里对方不止一次暗示她向远早就背叛了她,他供出了许多不利于她的事,她不信,她坚决认为那是离间,根本不上那个当。
此刻,两人隔了整个法庭大厅遥遥对视一眼,缱绻之态显然。
向远轻轻勾起嘴角,坚定地回答:“她是我的再造恩人,她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如果没有她,可能我早在五年前就死了。”
“你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据调查,你是称她为主人的?”
“她给我衣食,供我读书,教我功夫,教我琴棋,我们的感情并非友谊,身份又不是姐弟,因此我愿意作为男仆侍奉她,代她打理岛上琐事,欧美国家早有这类职业,并不奇怪。”
“这根鞭子......”证物一出,倒让所有人一愣,向远张张嘴,还未回答,只听另外一个声音响起:
“我们夫妻间的情趣,竟也成了呈堂证供?”
众人举目望去,庭上还立着个未婚夫文静螽,几乎快被人遗忘。
律师之中不乏与他相熟的,此时脸上表情五彩纷呈,甚至有人掩口暗笑,只因那些传说多是说妖女念初如何虐人的,如果这鞭子真的是情趣用品,那多半是文静螽挨打了。
“不经允许不许擅自发言。”法官眉头微皱。可是并没有人再纠缠鞭子的事,这个话题就这么揭过去。
向远下去,再上来的是顾印桢,这位倒没什么多问的,只以生意上副总身份答了几句,草草了事,至于当年小孩子之间的恩怨,谁会知道,何况还不是本地的人和事,于是竟然没有人知道这位帅得艳压全场的青年男子竟然是念初的情人,他自然也不会主动透露什么,如果这时候还没事找事,那他也太不成熟了。
除了鞭子的事,再次引起小高潮的是郑誉身份的确认,这位卧底长达五年的小警官终于是在所谓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坦言了自己的身份。
现场一片哗然。
郑誉于是讲述了当时还是警察局长的聂心屏如何运筹帷幄早有谋算,将他安排进入传说中的妖魔地小蟒岛,而他又是如何暗中监视了秦念初的一举一动。
他亲口证明,这位传说中的妖女秦念初并没有做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坏事,她不过就是教育教育那些个顽劣少年,并且以教书育人为乐,岛上图书馆大批的藏书和书上的笔记皆可作证,并且现场提供了向宁的几本习题集,这和之前上庭的王艺宁的口供是恰好对的上的。
剧情的反转在此刻变得尤为明显和有趣,蟒岛立刻变成了在警察局的暗中注视下一心向善的所在,想想那些回来后改邪归正的少年,还有那些原本孤苦无依现在却成了大学生的少年,果然像是这么回事,之前一定是因为蟒岛太过神秘而秦念初行善低调才被传言传得越来越离谱的,嗯,一定是这么回事。
旁听席上窃窃私语,观众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对嘛,这才是日月昭昭,皆大欢喜,这世上是没有坏人的,人们更倾向于相信这是个美好的太平盛世。
记者对着念初一阵猛拍,闪光灯照耀在她身上映出了美丽的光环,人们产生了心甘情愿的错觉,觉得这位美丽的姑娘原本就是天使下凡。
郑誉远远地看着念初宠辱不惊的姿态,心里暗暗叹气,他早就猜测她是知道他的身份的,要不然那么多年她不问他,要不然她自顾自的信任他,那种亲密而又疏离的感觉他太清楚,她当他当自己人,却不是自家人,他与向远的地位乍看相似,但本质不同。
如同高手过招,谁也不点破,才能得以继续切磋,如今情势不同,郑誉首先破功,看着念初了然一切的表情,还能做什么?
念初的目光越过层层人群,落在郑誉的脸上,她爱才,但不爱他。
念初觉得像演了一幕大剧,剧终时刻所有人都涌出来谢幕,并且间接历数了她的前半生。而这幕剧里竟然没出现反派,或者说竟然没有人出来咬她一口,没有人趁她落魄狼狈的时候对她落井下石让她万劫不复,也许,是因为她自己就是恶人,她自己恰恰就是这幕剧里最大的奸角儿。
想到这里,念初不免冷笑,是的,我自己就是那个恶人,我就是这个故事最大的反面角色,我才是奸角儿。
庭审进行了整整一天,念初几次站立不稳,申请休息,她从来没有这么疲惫过,不是心累,倒真是身体上的累,恨不能躺下来睡一觉,心里暗自牢骚,这过场走的也太齐全了些吧!
好在结局总是不错的,念初当庭释放,又签了一系列文档,一直忙到傍晚六点多,人终于能够走出大门口。
念初步履摇晃,头晕脑胀,已经是整个人靠在文静螽身上。
门口向远他们一群人早就等了许久,待她一出来便围上来,念初强撑着看了一圈,找到人群里的向初才放心,便摆摆手,说了句想睡觉,有话明天再说。
向远真是能干,早就安排好一切,定了就近的宾馆,所有不打算走的都住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