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讯室只有三个人,向慕不在,念初愣了一下,昨天才允他自由,今天就已经跑了?
例行调教,从一号开始,预备每人打十鞭。
下手并不重,那胆小鬼哼唧几声没叫。按着惯例,念初从他本名里取了末尾里一个字,叫他向勤。
“向——”少年张了张嘴,忽然眼神迷茫,顿觉烦恼似的晃晃头。
念初一惊:“怎么?”
少年再抬头,已经神色无常,依然像昨日那样带着一丝紧张:“凭什么给我改名字?”
念初有些失望,竟然会以为他有什么不同,却听到了这个几乎所有人都会问的问题,立刻不耐烦:“好记!”
转身出来。
迎面一个身影急匆匆跑过来,差点撞上,却是向慕,还不等念初开口,向慕吓得扑通跪倒:“主人息怒。”
“怎么回事?”
“早上我想出去看看,碰上个叫向颍的姑娘,叫我帮忙挂灯。”向慕老老实实回答。
念初眼中一抹厉色:“挂完了?”
“没有,”向慕声音放的很低,几乎在发抖,“她......说挂完再回,我不敢,想着时间该到了就跑回来,还是,还是迟了,您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进去,准备好!”念初沉着嗓子,正是她一贯真生了气的语气。
向慕连求饶都不敢,立刻踉跄着进去,三五下把衣服脱了,高高翘起屁股来。
鞭梢划过空气的声音吓到了另外几位,他们都很久没见过念初这么狠厉,或者说,是这几个本来也没有见过真正生气的念初,那个叫向勤的甚至以为传说不过是传说而已,虽然自己胆小,可念初毕竟不像传说中那么可怕,现在,他见到了。
向慕不敢大声叫,可是早就疼哭了,口中呜呜咽咽。
念初早上只吃了一点点,很快打累了,于是停下手来:“知道错在哪?”
“我再也不敢迟到了。”
“嗖——啪!”又是一鞭。
“想不清楚继续想!”念初喝一声,继续狠打。
“呜——”向慕一边忍着痛,脑子飞速旋转,忽然一个激灵,刚才念初问是否“挂完了”,她在意的是恰好挂完了来的,还是中途回来,这意味着错在自己,还是,还是向颍?
“我知道了!”向慕一个转身跪在地上,抓住鞭梢,“主人,只有您是主人!”
念初冷笑一声:“还不算傻。”
向慕眼中流露出祈求的神色:“我真的不敢了,您别生气了。”
“多关几天吧,伤好了再说。”
“是。”向慕抹了把眼泪,无比后悔。
念初带着余怒进了向钰笼子,踢他一脚:“今天你倒安静。”
向钰嘟囔一声,没动。
念初奇怪,低头去看,只见向钰双眼紧闭,面色通红,于是伸手往额头上一摸,发烧了。
回头看看,没人跟着,向远关在屋子里,向逢跑腿去了,两个侍卫也恰好被调走忙别的去了,加上两个挨过打的和一个清瘦的向遥,都指望不上,于是念初顾不上多想,手上一使力,将向钰抱起来,往瞿伯那走。
向钰朦胧中觉得冷透的身子挨到了温暖之所,使劲拱了拱,又伸手虚空抓了一把,恰好搂住了念初的脖子。
念初看他病的严重,没计较,反倒用脸挨近他的额头,又试了试温度,不料向钰刚觉的舒服睁了睁眼,正看见念初朝自己蹭,呆了一呆,以为在做梦,迷迷糊糊说道:“姐姐——是你在梦里偷偷亲我吗,姐姐?”
念初不接话,对于烧糊涂的人,说什么都白搭,只是手上使使劲,又往怀里搂了搂。
很快到了岛中央的一座独门院落,一位七十多岁的白胡子老头立刻把人接了进去。
瞿伯是个老中医。
倒并不是念初特意养个医生,本来是当初答应母亲为瞿伯养老,后来觉得毕竟岛上跟陆地交通不便,容易照顾不到,而且岛上有个医生也十分必要,于是跟瞿伯商量了,将他接在这里。
岛SH风大,湿气重,因此将岛中央远离海岸且最向阳的房子给他住。平日里瞿伯最大的事也不过偶尔给打的实在严重的少年敷敷药,更多的时候是闲着,便在房子周围种些药草蔬菜,倒是过得惬意。
此刻瞿伯已经帮着将向钰横放在床上,这家伙还死命抱着念初的胳膊不肯松手,嘴里嘟嘟囔囔喊姐姐。
念初只得好声好气地哄他。
瞿伯一边抓药一边笑:“好久不见你这么好脾气了,难得。”
“不然怎么办?”念初无奈,“这小子从小娇生惯养的,一下子来这里肯定是不适应了。”
“既是可怜,放了他吧。”瞿伯收敛了神色,一本正经的给向钰敷上退热膏,眼睛并不看念初。
“您别劝我。”念初忽然有些赌气,使劲将向钰手臂甩开,推门走掉。
身后瞿伯摇摇头,叹一声。
念初不急着回去,脚底下踢着小石子慢慢踱步,年节将近,开花的植物很少,好在草树常绿,不至于那么萧条,不然,她心情可不是太好。
这岛上还敢说她两句的也就是秦潘和瞿伯了,但是秦潘并不说,因此只有瞿伯偶尔“倚老卖老”,平日里不到万不得已,念初不愿意来这里,面对他,就像面对不堪的自己,瞿伯劝她收手,便是提醒她切切实实有过那些携风裹雨的过往。
她何尝不想收手,可每次找到线索都满怀希望是真正的他,见了却又失望,而他们,除了不是他,什么都像,流落在社会最底层,生活孤苦或者不堪,缺管少教,她的虐待更像恨铁不成钢一般。
脚下这岛,码头那船,遍布青东的生意,样样都证明她算的上富有,可她无法坦然过奢侈挥霍的日子,保持着极简才能平衡内心的不适,而那些多余的钱便拿去做慈善才更让她心安。
念初东想西想,又忍不住回头望望瞿伯的院落,向钰是有家的,而且是个富有的家,那就早点放他走吧,微微叹一声,也不知道当初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抓他回来,他这样的身世,根本就不可能是她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