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春去秋来,冬日萧瑟。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兴许是跳舞的时候穿得太少着凉了,晚上缩在棉被里,手脚冰凉,肚子还隐隐发痛。
次日一早醒来,床单上有血,裤子也弄脏了。我吓了一跳,不敢起床。直到后院粗使丫头进来问我要今天换洗的衣物,才告诉她自己来葵水了,帮忙重新取贴身小衣裤换上。
刚做堂口的时候,什么都自己做,但是进了后院,粗活都交给丫头们,好将手脚养得细嫩。而葵水,也是老鸨一直关心的问题。
果然,不到一盏茶功夫,她便知道了,还亲自来确认:“来了?”
我忍着不适微微点头,她马上笑逐颜开:“芬芳,你去准备下!挑个日子给她梳头上钗——”
芳姨刚进门,听到这个消息连忙笑着点头:“好好——这事要不要跟温公子那边透露下?”
老鸨笑得面若秋菊,扬着手绢道:“略缓一缓——”
芬芳明白了,欲擒故纵嘛,暗道自己真是老糊涂了。我的梳头仪式是芳姨主持的,这是彭城这边青楼的规矩,雏妓来了葵水,就将头发梳成漂亮的样式,插上金钗,表示次月起可以接待恩客。那些客人见了,心知肚明,有想法的就去找老鸨,谈梳拢的事。
梳头仪式安排在葵水结束后的第十九天,芳姨看过黄历,那天日子特别好,日进斗金。可惜却临近年关,众人都张罗迎新,温公子也好久不来。
如此,我又多盼了两个月。次年春天,温公子果真来了。
老鸨安排我给他送酒,刚进门,他就瞧见我的打扮,和头上明晃晃的金钗,饶有趣味地笑了一下。我放下酒,心虚地跑了,到外头大口喘气,一脸滚烫。
“哟,这小妮子害臊了呢!”弯弯姐在背后捏着手绢轻笑。
我依旧回芳姨那边跳舞,穿着粉红色薄薄的春衫,在海棠花树下跳起惊鸿舞。那种感觉,轻快极了,我一直转呀转,转到地老天荒···终于精疲力尽,倒在花丛里,然后放肆地笑了。
关于那一天,我幻想过很多次,又期待又害怕。只怪当时年少,并不懂得这是一种叫做喜欢的情愫,一种可以教人生,教人死,无怨无悔的可怕情愫。
我对镜梳妆,望着镜中面若桃花的脸颊,泛起点点红晕。清早弯弯差人来告诉我,昨日温公子向她打听了我,大意是想梳拢,并问最近哪天日子好。这便是很明显的了,老鸨和芳姨近日喜气洋洋地为我裁制新衣,打头面,因为春宵楼好久没有淸倌儿梳拢了。这是一笔很赚钱的买卖。
客人有意梳拢,老鸨选定吉日,提前三日下帖子,包场,过聘,礼成。包场视客人能力和大方程度,一般是包当日或接连三日,也有客人曾一掷千金,包了半月。按习俗,梳拢三日内,客人都会留住,三日后是走是留,全凭姐儿本事。
我听着这些,暗暗想,师傅这么有钱,一定不介意长期养着我。在人前我依旧唤他温公子,私底下才叫师傅。
一天,我在繁花从中跳舞,身上的五彩百褶大摆裙像孔雀的羽尾般散开来。我梳着最流行的坠马髻,耳挂明月珰,衬得小脸比春日的牡丹还明丽多娇。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坐在矮墙上冲我微笑,比桃花酿更醉人。
我有心卖弄,飞快地旋转起来,衣袂在风中形成好看的弧形,然后假意一滑,向后倒去。在我的身子即将触底的瞬间,他滚烫的手臂揽在我纤细的腰肢上,居高临下,看着我。
“跟我去个地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