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瞎子点灯,叫花当甜姐——”周围的灯光暧昧柔软,但是他们的嘲笑却十分尖刻,特别是听清楚我要来干嘛后。
可是我并不在意,自尊那种东西,对此刻的我尚且陌生。我站在一群红颜脂粉中间,被她们形形色色的香气熏得飘飘然。
“有什么不可以?”我努力挺了挺胸膛。
“去,打盆水来。”老鸨饶有兴趣地盯着我,大概入行几十年,没见我这样不害臊的。
狗大麻溜地跟过去,一会儿就端着一盆清水进来,摆在我跟前。我将整个脸全部埋在里面,洗了又洗,等我接过那个老女人递过来的手帕时,水已经变得有些浑浊。
众人都不吭声,老鸨围着我转了一圈。“多大啦?”顺势拧了一把我的屁股,似乎不太满意:“一点肉都没有。”
“十三。”我理直气壮地撒谎,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几岁,或许十二,也或许十四?
“会什么?”
“赌钱,喝酒。”
周围一片讥笑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你这样的,根基太差,只能进末等的窑子。”老鸨认真打量着我:“别说我不给你机会。春宵馆的姐儿们,哪个不是六七岁就买来,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不落地教起来的?像你这样的,从跑堂口的丫头子做起,两年时间,看你争气不争气。”
后来我才知道,所谓跑堂口,就是给头牌的姐儿们打下手,当二等丫鬟,若是哪天让贵客看中,就可以挂牌出山。
我说:“管吃住么?”
老鸨道:“管,一年六套衣服,两套头面,还有工钱。干得好,爷们给的赏钱另算。答应不答应?”
我听得云里雾里,拍拍胸脯:“干!”他们就拿来卖身契给我签字画押。
自此,我便是彭城第一烟花地新来的跑堂口丫头。一等丫头贴身伺候姑娘们,二等丫头每晚守在大堂前,客人丢骰子,我给他们端茶送瓜子,收拾残局。狗大三个托我的福,也跟着进来,在后院当杂役伙计,抽水洗马桶倒夜香,管吃住,每月有一吊钱。
以往每每看到人赌钱,就挪不开步子,自打来时被老鸨多次揪着耳朵扯出去,慢慢就戒掉了。怕疼呗。
深夜了,赌场里的人还是大喊大叫着,我困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可又怕老鸨看到挨打。面对这群红光满面,嘴里污言秽语不断的客人,忽然想起曾几何时,自己和他们又什么两样?
原来有一天你置身事外,才发现当时的自己又蠢又不可思议。明明一直输,明明庄家出千,明明他们在合伙给你下套······沉浸其中的人却时时刻刻想着,下一回,我一定要翻本,你说可笑不可笑?
“含笑!含笑!”柳舒姐一直叫我。
“七爷的茶凉了,你怎么当差的?”她走到一边,掐我胳膊,凶巴巴地说。可一转头,她又千娇百媚起来:“七爷,这丫头脑子不好使,舒舒代她给您赔不是——”
那七爷一把将她揽入怀里,用长满胡子的嘴亲她雪白滑嫩的脖子,再用手一扯领子,露出大半个香肩,还有里头绯红的肚兜,哈哈大笑。
我看了一眼他们无聊的把戏,到后厨备茶点。刚走到长廊处,一位看上去风流倜傥的少年侠客拦住我的去路,他说:“你叫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