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村,宁静的湖边风暴在继续,祭祀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永乐和傻根漂浮在半空命悬一线,永乐陷入了无力的虚脱状态中,这股无形的力量让她有些昏昏沉沉。
再看一旁的傻根,失神的眼睛里充满了未知的好奇,傻小子嘴虽然被堵着,可那天真的表情似乎在告诉人们,这一切真好玩。可是,岸边那一抹熟悉的瘦小身影,让永乐不得不睁开疲惫的眼睛。
那是廖忠,他此刻正心急如焚似得撞向祭坛周围的风暴中,撞进去一次被甩出去一次,再撞进去,又被甩出。一次又一次,让廖忠已经全身上下伤痕累累。可小男孩依旧咬紧牙关,不抛弃任何希望,坚定得继续向前冲去。
“忠,不要啊!你再这样下去会死得!”
永乐在昏沉中用最后的意志力爆发出一句清脆的呐喊,像暴风雨中一只孤独的海燕,劈波斩浪般得落进廖忠的耳旁。
“忠!你快点跑吧,没用的,快去告诉里长大人,只有他是最后的希望,快跑,跑。”
永乐感觉到四周突然一片漆黑,眼前好像被人用黑暗蒙上了一层看不透的阴影。在暴风骤雨中,永乐最后和廖忠对视了一眼,就陷入了无尽黑暗的昏迷之中。
傻根也看见眼前一片美好的景象,在那里没有父母抛弃他,没有孩子欺负他,没有人嫌弃他傻,所有人都伸出了温暖的手去抚摸他,拥抱他,仿佛他就是爱的中心。
蛊虫的毒雾让两个可怜的娃娃失去了知觉,失去了任何抵抗的能力,白坛主也耗尽了大量的精力,可祭祀也快到收尾的时候了。
所有人都身心俱疲,村民们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而神棍们也大口喘着粗气,只有廖忠鲜血横流在脸上,身上破破烂烂,全是伤口,他依旧没有放弃,他能感觉到暴风在减弱,永乐和傻根还有生的希望。
廖忠根本不顾自己的伤痕累累,一次又一次得撞向风暴中,他的目标是那抹白色的光影,那个令人憎恶的老道。
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力量,小男孩犹如以卵击石一样干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次又一次得失败让他鲜血淋漓,身体似乎马上要到了破碎的边缘,可廖忠依旧没有放弃。
他目光越来越坚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永乐和傻根不能死。如果他们走了,自己也没什么活的愿望了。
“无上的神灵!收下仆人为您准备的灵魂吧!让您的神力护佑着柳林村久久常常,让这污秽的一切消散吧。”
白坛主口里虽然振振有词,其实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他用尽全力操纵着蛊虫和飓风,而他的帮手则早已埋伏在湖中央准备接受所谓的祭品。
千算万算,一切都在按着计划有条不紊得进行,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廖忠这个苦命的孩子,幼小的身体里有着一颗坚定如铁的心,让他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
岸边的风暴渐渐减弱,现在人们的焦点全集中在了湖面上,碧绿的湖水划出道道涟漪,以永乐和傻根为中心这些荧光蛊虫开始围绕盘旋,湖中央渐渐形成一道漩涡,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特别神奇,好像湖中真有一位神灵,开启了大门在接受祭品。
“他爹,你快看那是什么?”
“你这婆娘这时候可不敢说话,惊扰了湖神你不怕死啊你。”
岸边,柳员外和村民纷纷小声议论,他们抬起头,看见远处湖水中的漩涡内竟然浮起一艘精致的木船,虽然模糊不清,但隐约能看见两个人影在船上。
“恭迎湖神大人座下尊者前来,弟子受柳林村所托,特献上两颗纯洁之魂,请尊者大人笑纳!”
白坛主装模作样得跟着自己的帮手在那里演戏,这是最后的步骤了,因为永乐和傻根在漫天荧光中微微下落,眼看就要被木船接走了。
“尊者大人,还请湖神大人降下神迹,使我艺柳林村得以恢复太平,子孙后辈身体无忧,我全村感激涕零,从今以后拜湖神为全村保护神,年年岁岁,供奉终生。”
“呜呜,湖神大老爷,我家二蛋死得冤啊,求您让他回来吧。”
“求湖神大老爷救救我家的孩子吧!求你啦!”
一阵短暂的平静过后,岸边的村民开始暴动不安,人们三拜九叩疯魔一样。此刻他们别无他求,只求赶紧收了那两个童男童女,好还村子里一片太平。
他们全都忘了,祭坛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和他们唱反调,仍然在坚持和风暴对抗,纵使满身是伤,哪怕奄奄一息,失去性命又何妨。
“我一定要救你们,永乐,我来了!”
“尊者大人,吉时已到,弟子奉上灵魂,望湖神大人保,哎呦娘呀,噗。”
白坛主身心俱疲,心里暗暗叫苦,他已经连续几个月在五山县装神弄鬼,费了不少力气。这最后一个偏远的村子,是这次任务的最后一个目标,想着完成了可以好好歇息了。
哪知越是与世隔绝的地方,人心越不好糊弄,他这些日子费了好大周折才到了这一步,眼看着大功告成,不料想却被一个小男孩破坏了。
廖忠拼了小命得撞,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白衣老道准备发功把风暴中心的永乐和傻根引向木船时,岸边的屏障被他冲破,小廖忠像是一头愤怒的牛犊,生生得撞向了白坛主。
别忘了廖忠也是和爹爹学过几年把式戏法的娃,其中有一出戏叫胸口碎大石,廖正把改动过的岩石放在廖忠瘦小的身体上,抡锤一通猛砸,这可是真见功夫的。
情急之下,廖忠把自己当成了大锤,把白坛主当成了大石头,积聚全身最后一丝能量在头顶,一个飞跃就撞向了老道的后心。
白坛主正要收功落人,准备万事大吉收摊走人,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寒风,紧接着就是后背一紧,一股不是那么巨大的冲击力重重得砸了他后心口窝一下。
其实白坛主的身体比廖忠强不了多少,他强弩之末都挺了半天,用风中残烛说他此时的状态一点儿也不夸张。廖忠也是瞎猫撞向死耗子,一下正中他的后心,眼前一黑,金星四散,当场就昏死过去。
再看白坛主老腰一挺,两个眼珠子来了个冲内相对,眼白全都留在了旁边。大叫了一声亲娘,大口喷了一片黑血,整个人瞬间萎靡下去,不知是死还是活了。
最后看湖中央,风暴虽然减弱可威力还是很猛,可始作俑者白坛主已经昏死过去,这风暴和飞舞的蛊虫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再也不受控制,尽情地撒欢起来。
它们先是把自己内部的永乐和傻根甩出去好远,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谁也没落向木船。上面两个梅花庄的人一看也傻了眼,心想坛主怎么回事?仔细一看岸边大吃一惊,因为白坛主扭扭歪歪得一屁股坐地上了。
他们正在大脑短路之际,不知道是先下水去捞孩子还是先到岸边查看一下坛主的情况之时,虫子来了。这些蛊虫一旦脱离了人的控制就变成了极度危险的杀人虫,它们像一朵噬血的乌云,和着风暴瞬间就包围了木船。
“啊!啊!救命,救命啊!”
两个白坛主的属下也是倒霉,虫过人却没留,这些饥饿的虫子非常凶残,它们熟悉人类的味道,这些天它们发着光替人类卖了不少的命,也没真正好好吃上一顿,现在这免费的大餐来了。
岸边的人们全都傻了,因为他们看见,廖忠居然把白真人撞倒了,吓得他们全都不敢动弹,湖中央的大喊吸引了他们,定睛一看胆儿小的已经背过气去了。
寒月光,碧波上,飞虫掠过水面,在木船上面转了一圈,两位湖神大人的尊者居然一点点得消失不见,然而并不是什么神迹,而是血肉慢慢模糊,一点一滴的化成残渣融化了下去,实在是恐怖之极。
飞虫饱餐一顿后根本没有满足,它们在空中画着优美的弧线,拐了几个弯儿后向岸边的柳林村村民们飞来。
“湖神大人!饶命啊!是那个孩子破坏了献祭,不是我们那,求您开恩,饶我们一命吧!”
到了这一刻,连同柳员外在内的所有人依然对湖神的诅咒深信不疑,在他们眼里这些漫天飞舞的虫子就是对他们大不敬行为的惩罚。
无知是一种可恨的行为,可事到如今这群可怜又可恨的村民面对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事情又能怎么办呢?
一个,二个,三个,十个,百个,柳员外,李大有这些原本每天平平静静过着自己日子的人们,在这个寒冷的祭祀之夜,全都消失不见了,只留下片片碎渣和鲜红的碎布。
一阵风卷残云过后,蛊虫们吃饱喝足得飞走了,飞回它们主人的后花园在那里等待着下一个噬血的使命。
“这,这是怎么了?人呢?所有的人呢?不是说都在岸边吗?喂!有人吗?”
黎明破晓前,一道人影匆匆从山上飞速下来,冲到这原本密密麻麻都是人的地方,可他看到得是一地鲜红和寂静无声。只有祭坛上一抹白色的身影和旁边那道瘦小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