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快醒醒,你怎么睡在这了?这大冷天的你也不怕着凉?”
“孟娘?美女啊!你去哪里啦?我都快饿死了,我后背都快痒死了,你快帮我挠一挠。”
“少主对不起,都是奴婢的错,是我不好,对少主用了落风碱毒,让您饱受摧残,奴婢该死?”
“美女你怎么啦?什么奴婢?什么少主?你干嘛跪下啊,快点起来,不要吓我!孟娘你去哪。美女你等等我,美女,美女啊!”
寒冷的清晨,阳光难得不那么刺眼,永乐从昏昏沉沉中醒来,发现周围一切十分熟悉,这斑驳的墙壁,古朴的味道,祖先的排位无不提示着一个地方,私堂。
环顾四周,空无一人,一切安安静静,似乎昨夜的火热气氛已成云烟。廖忠和傻根已经消失不见,永乐内心深处慢慢涌出一种恐惧的感觉。
“又是一个空房间,又是我一个人,唉,永乐啊,永乐。看来你注定是个孤独的命。”
永乐不知怎么,忽然想起自己还是个帅气的小伙子时,每天晚上孤单的难眠,眼睛一闭就看见父母血淋淋得站在医院昏黄的走廊上冲着他挥手告别。
永乐越过了心中一道道坎坷,躲过了毒贩冰冷的手枪,甚至逃过了锦衣卫的嗜血追踪。可是现在,在这偏僻的山村,在供奉祖先的祠堂里,永乐感到十分无助,她突然想大喊一阵,想大哭一场。
“永乐,别慌,想想办法,一定还有办法。”
“娃娃,你醒了啊!呵呵!”
一道苍老且沙哑的声音飘来,永乐一抬头就看见那白衣老道赫然现在自己的面前。
“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装神弄鬼?你想把我怎样?”
一连串的提问来自永乐愤怒得内心,她恶狠狠得盯着老道士,扬起冷峻的小脸,一点儿也不胆怯。
“嗯,娃娃,你不错,真的不错。在其它地方,像你这么大的娃见了我不是吓得哭闹,就是抖得像个被人抛弃的小狗。可是你居然还能问我问题?我是对你越来越好奇了。”
白坛主说得确实是心里话,他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孩子,一言一语活像个成人,简直就是小大人。永乐知道自己的言语与实际年龄不符,但这危险的时刻她没有心情废话。
“你们一定用了什么邪恶的手段,让村里人认为是湖神的诅咒让瘟病横行,其实你不过是要蛊惑人心。”
白坛主看向永乐的眼神简直可以用怜爱来形容,他太吃惊了,这块璞玉仔细雕琢,将来一定可以成为梅花庄的镇庄之宝。
“娃娃,你说得对,不过一切也由不得你,我本来只想静观其变,但你伶牙俐齿得倒是提醒我了。”
说罢,白坛主一步一步逼近,永乐心中不免一阵害怕,这家伙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了。
“你,你别过来。哼,我告诉你我,我已经死过一回了,大不了再死一次又怎样?我不怕你。”
白坛主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心中像是思索一千个疑问,头上的皱纹都突起来了,清晰可见。
“好,我本想封住你的嘴,但我改主意了,我倒要看看你在那群村民面前能说出什么花来?”
“真人,柳员外有请!”
正在此时,堂外有人通报,打断了这一老一小的剑拔弩张。听罢,白衣道士转身大步流星得走了,留下永乐一个人无力得被人绑在那。
“员外爷,您找我?”
“真人,您老倒是说说,这孩子也抓了,何时升坛做法,求湖神大人原谅啊!”
柳员外现在是一脸愁容,焦急体现在他全身各个角落。昨晚他宝贝女儿闹了那么骇人听闻的一出戏,吓得他夫人也病倒了,他现在是麻杆儿打狼,两头儿都怕。怕自己夫人和女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可就要了他的亲命啦!
“别急,员外。还不是时候,等今晚时辰一到,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哎呀,多谢真人,全仰仗您老出手相助,我代表柳林村人向您叩谢。”
说罢,柳员外就要行大礼,他现在已经失去了理智和判断能力。
“员外使不得,您先别急着谢我,我的话才说了一半。”
“愿闻其详,您快请说。来人啊,看茶!”
上茶落座,白真人不紧不慢得开始忽悠起这个可怜的员外爷。
“世间万物生光辉,三清洞府降阴阳。这世上的一切无不以两仪四象为准则。惹怒神灵的灾星已经抓到,献祭出去固然大好,可这里面差了点由头。”
“哎呀,真人那,你老有话直说,无论出钱出人我柳丹没有二话,绝不犹豫。”
“员外稍安,这钱财乃身外之物,修真练仙是不屑一顾的。不过你倒也是说对了,还真需要你们村出一个人。”
“嗨!只要能挽救村子里的孩童,让柳儿转危为安。别说一个人,就是十个百个,这人我出了。”
“好,柳员外真乃痛快君子也,今夜子时,您就带着一个童男来,和那灾星一起献祭给湖神。”
白坛主说完起身就走,不给柳员外任何反应的时间。
“您老慢走,不就是出一个童男,啊?”
柳丹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他以为是出一个人帮着打下手,保证仪式顺利,可万万没想到得是,竟然又要献祭一个活人,而且还是个小男孩。
如果说他对永乐的境遇已经没了同情心还能理解,毕竟那孩子身上有令人厌恶的麻风,也因为她村里遭了这么大难。可这童男要怎么出啊?谁家都是爹生娘养得,哪里有人舍得把自己的孩子活活献出去送死。
柳丹开始转圈,折返,心里的折腾体现在了行动上,让他好像成了一头驴,来回拉磨。
“员外老爷,您快去廖家看看吧,永乐那孩子和那小傻子炸窝啦,几个大人都快按不住他们俩啦!”
昨晚他们仨一起被迷晕,醒来后廖忠见自己居然是在家里,傻根也在,可唯独没了永乐。院子被村里人看着,他们根本出不去,偶然间他听到什么湖神献祭,要把永乐当祭品沉潭,这下可点燃了廖忠心里的怒火。
他常年跟爹在外表演,加上村里的孩子老是嘲笑他不能说话,他对村里人就没什么好印象,现在爹和婶子死了,二叔被抓走了,就剩永乐一个可亲的人了,现在他们居然要加害永乐,廖忠一下就翻天了。
他操起一把砍柴刀,怒气冲天得要去救永乐。你别说小家伙有两下子,凭着一股虎劲儿还真砍伤了几个民团的人。无奈还是太小,被人大棍子一挥,刀落人摔,两下就被制服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傻根见忠子被人绑了,他又犯傻来了混劲儿,上来就咬人,也咬伤了几个人。众人让这两孩子搞得狼狈不堪,待到柳丹赶到时,局势才被控制住。
“你们绑人作甚?还是孩子,快点解开!”
“不行啊,老爷。他们一个砍人,一个咬人,不能松开啊!他们太驴啦!”
“坏人,呵呵!你们坏!你们坏!”
一串傻了傻气得笑声吸引了柳员外的注意,他望着这个没爹没娘没人管的野孩子,心中突然闪过一丝邪恶的念头,随即就被他打消了。
“你娘的,敢咬老子,你不想活啦!”
一顿暴打,拳脚相加,傻根天真无邪的小脸变得鼻青脸肿的红紫片片。
“呵呵,你们是坏人,大坏人,呜呜,呵呵。”
又哭又笑,又傻又疼,一旁廖忠又急又气得流着无声无息的泪。
都说没娘的孩子是颗草,可廖忠与傻根都没娘,区别在于他幸运得有一个半死不活,惹事生非的二叔,让他免于毒打,免于人心里最自私自利,最丑陋不堪的一面。
他都不敢想象,要是自己怎么能承受住这一切,他甚至认为是上天看傻根可怜,让他感受不到人心的丑陋,让他永远都无忧无虑。如果廖忠认为这就是世上最黑暗,最下贱的事情,那他一定是天真了,因为下一刻发生的事他简直都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柳员外内心经过无数的挣扎,他想尽各种办法好让自己心安理得一些,可就是没有一点办法。
“唉!要怪就怪那灾星吧!来人啊!把这傻孩子给我绑了,今晚和那灾星一起沉潭,祭祀湖神!”
廖忠已经感觉不到自己是如何挣扎得了,感觉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沉潭这两个沉重的字他虽然不知道怎么写,但他却明白这两个字背后的含义。
“唔,唔。”
廖忠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他虚脱瘫倒之前,嘴里好像发出了两声悲鸣。悲这帮无情的人可恨之极,悲永乐和傻根可怜之极,悲自己的无能可恶之极,悲这昏暗的世道可叹之极。
无情的枷锁再一次捆绑住了廖忠的身,却锁不住他的心,此刻他已经随着人们远去,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得耗尽。
很快,很快,天就黑了,大地披上了一层暮色苍茫的外衣,今夜月光特别寒,人们为此特意穿着得体隆重,盛装出席一场特别的仪式,一场艺柳林村史上最见不得人的勾当。
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来到一片寂静无声的潭水边,人头攒动但是安静异常,可对永乐来说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突然,一声惊雷震天响,雨来了。
“开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