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宁静的山村不再宁静,平和的村民也不再和平,他们个个摩拳擦掌准备捉拿一个四岁大的娃娃。理由非常充分,这个外来的,陌生的,古灵精怪的,背上有麻风的娃娃应该为柳林村的瘟病负所有责任,因为她得罪了一个从未露过面的湖神大人。
柳林村的村民受够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们见识了太多的不可思议,恐惧和惊吓已经不能让他们的神经再做出任何夸张的反应了,好像这辈子已经没有什么比湖神诅咒更可怕,更危险,更让人不寒而栗的事情了。
他们觉得柳林村的末日已经来临,没有任何正义的借口可以让他们放过永乐,放过这个四岁的女娃娃,因为是她祸害村里在先,否则最近发生的一切都无法解释了。
“坛主,那帮村民折腾半宿了,到现在也没抓到那个孩子啊,还有您老没事吧?”
白衣道士坐在山岗之上,呼呼得喘着粗气,刚才他耗费元气太多,现在只能打坐恢复体力。
“这个孩子很不一般,是个好苗子,一定要把她抓住交给楼主,好好得栽培一下。你们去暗中调拨一下这帮傻子,不能露身份,千万别让这娃娃跑了。”
白真人对永乐很是好奇,他一直远远地观察着这个娃娃,从廖家血案的对话,到最近的一举一动,明显不应该是这个年纪的娃娃能说能做出来的,可就是活生生在你眼前发生了。
“天才,天才,天生的苗子啊!”
此时永乐也不好过,跑一会儿,藏一会儿,还好现在的身躯目标很小,可以在任何犄角旮旯躲避。渐渐地,已经可以闻到湖水的味道,碧波荡漾的声音也远远得若隐若现。
廖忠和傻根也无比顺利得接近了湖边,村里人不会想到几个半大孩子会用船逃跑,他们中谁也没有船桨高呢。跑着跑着,傻小子傻根做出打枪的动作,嘴里还振振有词。
“啪!啪!打死你们这些坏人,打死你们!呃?”
傻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永乐给他得木手枪不见了。眼瞅着到湖边了,廖忠见傻根居然不动了,心里着急便使劲拉了他一把,一下子竟然把傻根拽倒了。
“哇!没了,没了,傻根不高兴了,呜呜。”
傻小子居然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吓得廖忠一把就把他的嘴堵上了。都这会了,还管什么木手枪?可廖忠清楚傻根这孩子认死理,你不能扭着他,只能顺着,否则别指望他听话。
廖忠连比划带挤眉弄眼得让傻根知道,他会回去找木手枪,让他在这木船里先藏好,等着他。
廖忠猫着腰,低着头小心翼翼得顺着来时的路往回寻找,偶尔遇到搜村的村民也机警得躲避开来。当他遇到第三拨人时,惊险的一幕出现了,前后都没有路,左右全是高墙,只有一口大水缸敦厚得立在墙边,不声不响。
廖忠实在没辙,掀开上面的草帘盖子,迅速得躲了进去。这一进可把廖忠吓死了,他感觉踩到一坨肉乎乎的东西,那触感十分恶心,最可怕得是对面还有一团黑咕隆咚得看不清的东西,竟然在冲着他吐着粗气。
黑暗中,廖忠什么都看不清,只感觉这团东西好像在剧烈得颤抖,好像下一秒就会有一张血盆大口把他整个小身板吞掉,嚼得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他想喊,他想大喊一声,而且他也是这么做得,只可惜他从小患病伤了声脉,廖忠张着大嘴巴喊了半天,只出气没出声。而且他有种错觉,感觉自己在照镜子,他觉得对面的黑影和他一样,也是张着大嘴,喘着粗气,但就是没声音。
这种恐怖的情况持续了不长也不是很短的时间,有一伙村民从大水缸附近走过,廖忠都没有在意,因为他宁愿被人抓了去,也比被魔鬼吃掉强。
“忠哥啊,麻烦你抬一抬脚,你踩死我得了!”
恍惚间,一串熟悉又悦耳的铜铃声敲打进廖忠的心,他又吓了一跳,吃了一惊,因为这是永乐的声音,他最熟悉不过了,难道永乐已经被这黑暗的生物吃掉了?
“我说话你没听见啊?太疼啦,求求你高抬贵爪,我得脚啊!”
永乐极力得控制着自己的神经,她小心翼翼得躲进了水缸,为了避开那伙路过的村民,正在自鸣得意自己的计划完美得简直天衣无缝,哪成想突然一个黑影就跳了进来,那气势十分霸道,十分勇猛,就是不偏不倚得正好落到她的一双小脚面之上。
刹那间,那种不可名状得钻心剧痛让永乐差一点晕厥,她用尽了浑身力气忍住了喊叫,把吃奶得劲儿都用了,咬紧牙关,握紧拳头,到最后浑身上下不住地颤抖,几乎翻了白眼。
“我去,我的脚,好疼啊!疼死啦!让不让人活啦!啊!”
永乐在心里喊了不下一百遍,好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否则一切的躲藏都将前功尽弃。
永乐精灵鬼巧,在这一瞬间她竟然猜出了这个罪魁祸首,这么小的水缸,除了孩子也装不下大人,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只有廖忠和傻根了,可傻根根本没有这脑子,那就剩亲爱的忠哥了。不过下一秒一个恐怖的想法涌上了永乐心头,廖忠不是应该和傻根在一起吗?
“忠,忠哥,你怎么会在这?傻根呢?”
廖忠还处于震惊的状态,可一听这话又犯了糊涂,难道永乐真被吃了?这黑影居然还知道傻根?这种微妙的气氛被一抹倾泻而下的月光打破了,借着微弱的光,廖忠看清了对面这个恐怖的黑影真是永乐。
不过此时她的样子有点滑稽,通红的小脸上挂着两行热泪,圆圆的小嘴撅得老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哀怨得看着他,额头上已经被汗水打湿,卷卷青丝粘在上面显得很是虚脱无力。
这可怜的模样,这么漂亮的脸,廖忠本能得产生一种拥抱的冲动,想猛扑上去给永乐来一个大大的熊抱。可内心的矜持和害羞还是让这个小男孩忍住了。最后他化万千冲动于一动作,含蓄得冲着永乐微微一笑,笑得永乐几乎抽了过去。
“你傻笑什么?我问你傻根呢?你快点把脚挪开,疼啊!”
永乐用蚊子声,带着哭腔说出了痛彻心扉的一句话,她感觉自己这双小脚都要缺血坏死啦。大水缸,黑漆漆,两个孩子紧密地挨着,四目相对,永乐是红脸又红眼,廖忠是脸红眼迷离。
他傻傻得乐着,羞涩得低了低头。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还踩着永乐的双脚,就用力得往后挪了挪,这个愚蠢的动作让永乐五官再一次扭曲得七荤八素,刚松开得小拳头再一次紧紧握着。
“你!我的天呐,上上辈子我一定是干了不少坏事,至于这么惩罚我吗?”
废了半天牛劲,永乐总算搞清楚了廖忠是回来是找木手枪的,她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还找什么呀?有空我再给他用木头削一个不就完了,跑路要紧啊。”
永乐刚要起身,一双小手就把她按住重新坐下。廖忠坚定的眼神,坚决得动作,让永乐明白了,傻根是一根筋,如果不给他找到,势必出什么意外。
“好,我们一起回去找!”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木手枪丢在哪里都不知道,这是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天意弄人,廖忠和永乐没走几步就发现了那把木手枪静静地躺在石子路上,一动不动德等着它的主人来寻找。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去湖边,天好像快亮了。”
一路无话,非常顺利得就到了湖边小船停靠的地方。
“傻根,我们来啦,你看手枪找到啦!呵呵,傻根,傻根?”
船内没有人回答,掀开帘布一看,船舱内空空荡荡,哪里有傻根的影子。
“哼!你们是在找他吧?”
突然,一句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船外响起,永乐吃惊得回头看去。不知何时,也不知从哪出现两个年轻的道士,月光依稀,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可傻根却实实在在得被他们按着,昏迷不醒。
原来白坛主的爪牙也在村里搜来搜去,只是飞檐走壁动作极其隐蔽,村里人连永乐都没找到,更没看见这两个家伙。
可倒霉得是,傻根一个人在船里也待不住,便愣头愣脑得出来在湖边跑跑跳跳,没心没肺得玩着沙土。也许这就是天意,两个道士也没想到他们仨孩子会做船逃跑,只是以防万一得来岸边巡查一遍,没想到让他们抓了个正着。
“你们是谁?快把傻根放下!要不我喊人啦!”
“呦呵!小丫头片子,挺有胆子啊,怪不得坛主看好你呢。”
永乐其实一看对方是道士,心里就凉了半截,他可是清清楚楚得看见那个真人是怎么回事了,这一切鬼怪都应该是他们这伙人搞得,可是她又没办法证明。
“娃娃,你谁也别怪,如果实在要怪就怪这帮柳林村的傻帽吧,哈哈!”
说罢,两道鬼影动了,永乐和廖忠只感觉头昏眼花,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来人啊!瘟星在这儿呢!快来人啊!”
不知道谁大喊一声,人们从四面八方聚到湖边,在火光冲天的照耀下,他们看见,三个孩子相互依偎着,靠在船边,睡得昏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