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这粥真好吃,这是什么做的啊?”
“重八,这是梅花粥,是粟米和红梅花一起熬得。好吃你就多吃点,还有别再叫我师父,贫道说过,你与佛有缘,与我道不是一路人。呵呵!”
洪武皇帝朱元璋幼年失去双亲,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漂泊在乱世伶仃之中。在将要饿死的边缘,一个好心的道长救了他。道长仙风道骨,与朱元璋是一饭之恩。
那个饥肠辘辘的少年为了填饱肚子居然死皮赖脸地跟着老道走南闯北,一跟就是三个月。终于有一天,老道点出了他未来的路,加入佛门可有一大际遇。佛寺山门前,一老一少惜惜而别。
“师父,我们还能再见吗?”
“重八,今日分开可能你我的缘分已尽,不过有一天你若是遇到梅花的后人,请记住多年前有一山野闲人请你喝过梅花粥啊,哈哈。”
往日时光荏苒,故人不再相见。应天府皇城,皇宫内院,刑场的惊呼之声仿佛依旧挥散不去。小皇孙朱允炆的哭声也一直回荡在归途,回荡在这肃穆的宫闱之内。
“父皇,具体事情就是这样,儿臣一时心急,擅闯刑场还请父皇责罚。”
“棣儿,你何罪之有?你不仅没罪,而且有功。梅花庄,又是梅花庄。”
天色将昏,老皇帝凝视远方那轮西下的烈日,金黄色的天边逐渐泛红,而他的思绪似乎也回到了数十年前,那个饥饿寒冷的夜晚,那梅花粥水的香气依旧令人难忘。
“父皇,这个梅花庄到底什么来头?行事如此神秘,而且好像很有势力。”
燕王的疑问将老皇帝的思绪从遥远的寒山古寺拉了回来。他回头望着自己的四子,众多皇子中属燕王的武功最好,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也让这位风度翩翩的少年洗尽铅华,蜕变成一位沉着冷静的将军。
“老四,先不说公事。我问你,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啊?妙云是个好儿媳,你要是怠慢她,别说你丈公罚你,我就饶不了你啊,哈哈!”
“这,父皇,这又是从何说起啊!儿臣只是尽心尽力。”
燕王殿下被洪武帝突如其来的一句插科打诨的话搅得心慌意乱。
“行啦,你就是不随我,一点儿幽默感都没有,难得回来,去看看你丈公,替你媳妇尽尽孝心。”
燕王的正妃是开国功臣徐达老将军的小女儿徐妙云,文武双全,贤良淑德,十五岁就嫁于十八岁的朱棣,快五年了,肚子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你丈公的身体最近也不太好,唉,我们都老了,花甲一过,就奔西边走了。你还想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享受天伦之乐就给我抓紧。”
燕王朱棣眼下根本没有心思听父皇唠叨,这该死的梅花庄在他眼皮子底下夺走了北元的郡主,这对他这个孤傲的人来说是天大的侮辱,他一定要找回这个场子,以解心中的郁闷。
“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思,我还有朝事处理,梅花庄的事一会儿有人跟你说。对了,走之前去看看火儿,也安慰他一下,他是朝思暮想着你这个四叔呢。”
朱元璋说罢转身离去,如此同时一道白影毕恭毕敬地跪在殿外。
“燕王殿下,属下是锦衣卫统领沐英,梅花庄一事由属下向您禀明,是这样的,呃!你,你不是那个?”
四目相交,黑白相对,一个大写的尴尬笼罩在沐英的脸上。几天前,那个在陵江边江州府踹他屁股一脚的逆贼居然是燕王朱棣?实在是匪夷所思,沐英一时语塞,抓耳挠腮地不知道怎么办好。
“呵呵,好巧啊,沐大人。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你还是好好向我说说梅花庄吧。”
相传南宋末年,蒙古人灭掉北方的金人,跨过长江一路摧枯拉朽攻破了当时的国都临安城。华夏危及,鲜血洒尽,南宋最后一个小皇帝被大臣陆秀夫背着跳入了大海里,南宋也就此灭国。
人亡魂不灭,精神永铸就。一些不屈不挠的华夏子弟一直暗地里组织抵抗蒙古人的统治,渐渐地形成了一股统一的力量。在蒙古长达百年的黑暗统治之下,这些英勇的战士一直信守儒道,留存文化,坚持信念。
梅花庄就是他们这群人在江湖上的传称。相传各路仁人志士都为了一个共同的信仰,驱除鞑虏,恢复华夏,加入到梅花庄中。其中除了一些武功高强的战士,还有很多文人墨客,商人巨贾都加入进来,形成了一个组织严密,宗旨严格,人员严实的影子势力。蒙元朝廷中一些汉族的大臣也不乏有梅花庄的人。
梅花庄的领袖不是众人推选,而是一个颇为神奇的传说。据说当年梅花庄是由一个仙风道骨的出家人一手创立。而他是得过天师真传的后人,不死不灭,每次羽化都会转世为人,梅花庄的后人以其身上的梅花烙印为标志,都会寻到,奉为庄主。
冥冥之中,梅花庄主就是这个庞大复杂组织中一个精神上的象征,一位地位超然的领袖。没有庄主也就没有了主心骨。这看似牛鬼蛇神的传说已经延续了百年,庄主也羽化了两次,两次居然都找到了传人。因此梅花之人对此更加深信不疑。
“相传上一任庄主已经羽化三年,这三年来梅花庄的人也一直在寻找转世传人。而张士诚,陈友谅等逆贼之后也诡称自己是梅花转世后人。”
“那日在江州,卑职就是在捉陈友谅的孙子,相传他是梅花转世之人。不过最近风闻,这梅花转世后人一下子出现好几个,想必都是心怀歹意的逆贼,想滥竽充数投机罢了。”
天色已晚,皇宫内已经升起了点点灯火,沐英把掌握的梅花庄情报一五一十都向朱棣诉说完毕。
“什么传人?真是鬼扯淡,哼,沐大人,这么一说,咱们朝中怕是也有梅花的人?”
沐英不置可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朱棣眼中爆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凶光,大明的天下岂会容这种装神弄鬼的势力苟活之中。
“殿下,主子他老人家也早就留意,这些年内有逆贼作乱,外有蒙古贼心不死,主子也是抽不出身来对付这些人。”
一黑一白攀谈到夜已深,当时钟敲响到亥时三刻,偌大的皇宫变得安安静静,似乎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会显得吵杂。朱棣一个人孤单影只,仰望黑夜凝视着星空,一颗流星无意间滑落九天,留下一抹转瞬即逝的光彩。
与此同时太子宫,太子朱标却是俯身低叹,温暖的床榻上幼小的朱允炆睡得香甜,眼角还挂着泪痕。这可怜的孩子一定吓坏了,不管是身首异处,还是鲜血狂喷都比不过父王那幅浑身上下血染的画面可怕。
“火儿,父王真希望你一直无忧无虑地,慢慢长大,不,永远不要长大,唉!”
“当年那位两军阵前英勇无畏,于千军万马中取敌人上将首级的大哥哪去了?你能帮我找到他吗?”
恍惚的烛光间,一道黑影出现在太子身边,燕王朱棣面带笑容,恭敬地望着自己这位体弱多病的大哥。
“臣弟拜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四弟,这又不是朝堂,你何必如此客气?太久不见,见外了?”
“大哥,老四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张必先也算是条英雄好汉,这种死法实在是有损于他。”
燕王像是在抱怨太子的失误,可眼神里一点责备的意思也没有,只有血缘兄弟之间才会如此安慰一颗悔恨的心。
“老四,记得那时我打头阵,二弟三弟和你左右相拥,我们一起奋勇杀敌。如今老二老三都已经不在了,我也被病痛所扰,只有你风采不减当年,倒是越来越勇武了。”
朱棣自嘲地笑了笑,看向熟睡中的小皇孙,甚是关心。
“火儿一定吓坏了,父皇也是用心良苦,可火儿还小,他老人家有点着急了。”
“老四,要理解父皇,我也是父亲,我知道下这个决定不容易。你问当年那个我哪去了?你看,我在这。”
太子朱标用手指着朱允炆,脸上布满了关爱和亲昵。太子妃早薨,自从火儿出世之后,曾经那个在杀场上冲锋的大哥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和蔼可亲的父亲,一位以仁义著称的太子殿下。
从他脸上幸福的表情能看出,他对自己的一切转变从不后悔。朱棣被大哥的亲情深深地感染了,他也明白大哥身体不好,可能命不久矣,他和父皇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幼小孩子身上。
“四弟,火儿以后就靠你了。火儿从小就和你亲,你也最疼火儿,而我可能看不到他长大的那天啦!”
“大哥,不许胡说。”
太子朱标打断了燕王朱棣的话,眼里似乎有泪在打转。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必先将军请一路走好!标随后就到!”
深秋夜,月下秋风,辉煌的大殿之内,这位大明帝国的太子似乎知道,自己注定要走尽短暂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