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城门,余耀子与矮子老仨就立刻安排了一个熟识吴治诚的名叫石老五的弟兄,带着四个人赶往永绥。待他们走后,两人就又领着人众去龙文池家。一路上,家家都关门闭户,除了他们这一伙,大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到了龙家大门前,只见他家的大门也是紧紧关闭着的。余耀子让矮子老仨、杨全等人,过小桥去后门守候;而王剑清、张治兴等人,也就都登上了城墙。
“狗日龙文池!你给老子出来!”余耀子高声叫骂着,手脚并用,对着大门一阵乱踢乱打,但还是听不到屋内有任何反应。
“大哥,我看还是把门砸开得了,到那时,再看他狗日的出不出来!”矮子老仨在后门守候多时,见没有什么响动,便来到前门给拜兄出主意。
“不行!这是我和他个人的恩怨,不能给街上人落下口实。”余耀仍是不同意拜弟的意见。
“那怎么办?这狗日的老不现面,你拿他还有什么办法?”
“先礼后兵!”余耀子沉思了一会,便又对着房屋高声大叫起来,“狗日的龙文池,你听着!为了不惊扰众街邻,我余耀子在三不管等你三天,如果三天之内你还不出门,那就莫怪老子不客气了!到时老子把你这卵饭店,和你那卵布庄,全都打他个稀巴烂!”停了停就又叫道,“还有你那狗日的老娘,老子也要问问她,为什么要养出你这狗日的淫棍!”喊了一阵,见里面仍无反应,余耀子一时火起,飞身一跃,便摘下了两庄饭店的招牌,摔在地上踩了个稀巴烂,“听着!狗日你今后要想在茶洞再露脸,就必须先同老子去三不管决个雌雄!一个人来也好,叫你狗日的那些党羽一起来也好,老子都接着!限你狗日的三天!”说到这里,他向矮子老仨一歪头,“走!”就领着人众退回西门去了。
余耀子在龙家门前的高声叫骂,龙文池不但听得清清楚楚,而且也看得清清楚楚。其时,他手握双枪正委身于隘门上东门的中段城墙上,静观着家门前的动静——在余耀子带人坐船过河来到老城时,他的眼线就把消息传给了他的,他又那会坐在家中等死呢。此时他想:老子要和越素贞好,管你余耀子什么卵事呢?你各“余”你的,她各“越”她的,两姓只是同个音,你就真成了舅子了吗?呸!狗日的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况且,你还算不得真“余”呢,只是余家从太阳山抱来的野种,你就在茶洞如此称王称霸?哼!还早着哩!
当听到余耀子出言约其去三不管决斗,他便想起自己父亲与白山决斗的事来。据说两人一上场,父亲就倒下了地。而现在这余耀子与当年的白山比,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自己与自己当年的父亲比,只因为自己淫逸过度,只怕是要稍逊风骚了。于是,他又暗自说道:“做梦!真是梦想天开!老子家财万贯,要老子和你小子决斗,天下哪会有这种卵好事情?!”然而,这时他竟一点也没去想一下,自己花了四百大洋与越素贞只是来了那么一下子,并且还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这是否合算。他想的只是把罪过全往别人身上推:这狗日的汪子俊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干吗把这姓蒋的就给弄死了呢?如果不是这样,越素贞就不会这么伤心了;越素贞若不伤心,这余耀子就不会找上门来,到时我仍可和她……
他到底还是想到了越素贞,可惜的是,他仍然没去好好想想她给自己带来的巨大麻烦和重大损失,想的却是她的身子:那身肉多滑腻啊!软和,嗯,香……想到这里,他不由地吞下了几口涎液又咂了咂嘴,暗道:“不行,老子还得去找找那姓汪的!他既然敢杀蒋奉楠,老子就把余耀子往他身上推,让他们去斗个你死我活!到时候,这越素贞还是老子的!”沉吟到此,他也不去管余耀子摘他招牌的事,就转身猫着腰向东门溜去,然后又转走南门,直插天王庙。
这时的天王庙里,汪子俊还靠在办公室的靠椅上闭目养神。当先前矮子老仨端起机枪射击大山门上方的“天”字时,庙内镇公丁们全都吓得往办公室跑,王七贵和安大弟还不断向他叫唤:“外面打起来了!外面打起来了!”可他靠在靠椅上无动于衷,闭着眼悠然地训斥道:“慌什么!不会有事!”现在王七贵又来到了办公室,看到靠椅上的汪子俊还在闭着眼睛,疑心他竟是睡着了,就连声轻唤道:“汪镇长!汪镇长!”
“喊什么,是不是龙文池来了?”汪子俊仍是没有睁开眼睛。
“啊,是的是的!他在小山门外,让不让他进来?”
“我正等着他呢,”汪子俊终于挺身坐了起来,“他带了几个人?”
“只他一个。”王七贵刚刚转身想走,听他又发了话,不得不停步转身。
“正好,让他进来。”他双手放在脸上向上抹去,顺着理了一下他的分头。
“是!”王七贵终于走出门去。
不一会儿,龙文池也就来到了办公室。他前脚刚进门后脚还没跟上,就对着汪子俊叫嚷起来:“汪镇长!你是怎么搞的!干吗要把那姓蒋的弄死呢?”
“谁说他是我弄死的?”汪子俊还是没忘记要给客人倒一杯茶,“他是自己吞了鸦片死的。”
“你这是骗谁呢?”龙文池不客气地在客座上落了座,也不理会对方递上的茶水,“他从哪来的鸦片?!”
“他若没有鸦片,我的手下怎会从他的茶叶袋中搜出鸦片来呢?”汪子俊平静地坐上了自己的座位。
“这——”龙文池一时语塞,但接着又气急败坏地反驳起来,“就算那些鸦片是他的,只是已被你们搜了去,他又从哪来的鸦片吞食?!”
“哈哈!当时他们只知搜查茶叶袋,却忘了搜他的身,谁知他身上竟也还收藏得有呢?”说到这里,汪子俊顿了一下,接着满脸堆着笑意地盯住目瞪口呆的龙文池轻说道,“再说,即使他身上没收藏得有,那吴治诚来送大洋时,不会同时也给他带些鸦片到庙里来吗?我们又没搜姓吴的身,谁又说得准事情不是这样的呢?”
“你胡说!”直到此时,龙文池方知这汪子俊的厉害,自己竟然已上了他的圈套,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但他仍不甘心,继续吼道,“吴治诚来时根本没带那东西!即使带了,他一个人也没办法让姓蒋的把它吞下肚里去!再说,老子没让他这么干,他也没这个胆子!”
“这倒也是。”汪子俊还是笑嘻嘻的,“不过,如果我说当时来的不只他一个,而是还有你和玉逢晶三个人——不知别人肯不肯信——难道你会说,那时你正和越素贞在床上睡大觉吗?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