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萧碧落略感尴尬,也有些手足无措。按照女子言语之间表达的意思,萧碧落暗自猜测,她穿着一身嫁衣,或许是因为以前的一个男子承诺娶她,后来不知所踪,再未出现,让她在这里孤独等候这许久年月。
但是,此间半日,地上很多年月已经过去,也许仅仅是当初她惦念的那个男子和眼前男子相似而已。萧碧落看女子那副情态,也不忍心打扰。八门无极阵中日月难熬,也许时间久了,女子产生了错觉也说不定呢。
“天心者,真有宿命轮转吗?为何在我苦等数百年后,就要绝望的时候,他又和我开这样的玩笑?”那女子似乎在自言自语,似乎也在征询萧碧落的意见。
萧碧落轻声道:“前辈,您是不是认错人了?天下间相似的人固然少,但是也不排除有相貌相仿之人,大石头只是一个微末的北蛮小子,定不是您认为的那个人。”
“这个我也知道,该不是同一人,如果是他,又怎会被绝命剑所伤?”女子似是想通个中环节,扶起墨炎靠在自己身前,神情忧伤,透露着些许释然神色,但是又不忍心放开。
“前辈,麒道重前辈哪里去寻,碧落这就去求他。大石头就劳烦前辈照看。”萧碧落看女子如此情态,也不愿不忍心再去为难她。
“天心者,知道我为何见到你就觉得投缘吗?因为我也是天心者,我们这一类人在世道的轮回之中都会被赋予一些特殊使命,以前我还不信,现在似乎也相信了,老天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惩罚那些不认命的人。”说罢回身看着身前男子,目光再不离开。
萧碧落不知道眼前女子说的不认命、惩罚是何意思,她现在只关心墨炎能否快些恢复,拖的越久男子的安全越是问题,既然眼前女子如此关心男子,自己何不适当刺激一下。
“麒道重号医仙,是谍朝鼎盛时期四仙四圣其中之一,他就住在村落里,此间住着七人,都是当年四仙四圣中人。”女子话语淡然,听在萧碧落耳中却是振聋发聩。
谍朝凌天年间,大荒风云变幻,四仙四圣美名响彻天下,辅佐凌天大帝开疆拓土,驱逐凶兽,一统天下,一时风头无限,可是后来却突然集体销声匿迹,原来是到了这天地间福地,杏花源中。
医仙麒道重在古籍中也有记载,难怪女子刚才说到时,萧碧落有些觉得耳熟。
随即忽然豁然开朗,怔然道:“前辈,您可是谍朝凌天年间妙音圣女,洗心梵音仙子林紫湮?”
“大荒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我,真是让人感动。”女子惨然一笑,那个时代的人们,也许早已化作尘埃,随风飘散。
“您谱写的酃水赋、离阳乐、清平乐碧落一直在弹奏,怎会不知您?”大荒很多脍炙人口的曲子都是那个时代留下来的。
“酃水赋太过庸俗,胭脂气太重;离阳乐韵律普通,难登大雅,也落了俗;清平乐还好,但是也难为绝音。都是些过时凡乐。”女子对自己的作品评价起来,似乎都不满意。
“可这些都是些传世之作,在您之后,世间再难有与之相较的作品,几乎成为绝响。”萧碧落也是爱琴之人,虽然难比神都那些音律大家,但是对乐理也算精通,世间名曲也大多知晓,比眼前女子出色的确实未曾再有过。将近几百年的时间,大荒的音乐文化却是停滞的。世间道理大都相通,没有惊才绝艳之姿,免不了流于平庸。
“天心者,去西北角那个小院,去请医仙麒道重,但是现在看来,他愿不愿意施救是个问题了,听天由命吧!”林紫湮似乎也不太愿意多说乐理之事,似乎自己也不便亲去,让萧碧落去请。
萧碧落应了声好,转身出的院子,朝着西北角那间院落走去。
紧挨着林紫湮的小院是靠近东边的一个院落,篱笆墙低矮,院落较大,庭院当中放置着一些打铁冶炼用具。屋门禁闭,不见有人。
正北边院落显得有些杂乱,庭院当中散落放着几个架子,架子上堆放着一些书本,有的还展开着,看来似是刚有人翻看过一般。奇怪的是,一个人都看不到。
再前行十几步,便是林紫湮所说的那处院落,还未走到跟前,一股扑鼻的药香迎面而来。透过矮墙,可以看到院中放置着各色大大小小的坛坛罐罐,庭院正中,一个男子正在那石台上拨弄着什么。
萧碧落走到矮墙附近,也不敢声张,怕打扰了院中男子。只见矮墙下边放置着几个笼子,里边关着几只不知名的小兽。
“有客远方来,清静难复在。不过也好,这银杏村安静太久了。难得,又是一位仙子。幻灵真炁厚实纯净,行炁法门与前边那个女子如出一辙,难得。”话语还未结束,那男子转过身来,直直的瞧着萧碧落。
萧碧落恭敬说道:“麒道重前辈,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请先生为我一个朋友救治。”观那男子浓眉大眼,天庭饱满,一身白色长袍,腰间裹着一条暗黄色素带。
“每次有人来,最忙的要数我了,你们真是不小心。上次那女子在腐蚀深渊被邪灵攻击,邪火入侵,几乎没命。拖着残躯到的银杏村。今日你的朋友又是伤在哪里?”男子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似乎还有一些满足感在里边。
“我二人在点兵山破关时,为了救我,我的同伴被绝命剑所伤。现在还在昏迷之中。”萧碧落轻声回道。
“被绝命剑所伤来找我可能是唯一的选择了。我可以救人,但是可能会很难,你需要去绝境雪域寻得千年雪芙蓉,再到腐蚀深渊取来幻珠续灵草,然后还需要去找酒仙求一坛珍酿回魂夜。”那男子顿了顿,然后似乎还有什么难于启齿的事情。
“前辈有话请说,碧落定会尽量去做的。”萧碧落不知男子还有啥要求,但是此时这般,只有这样,想要让男子康复,可能眼前人是唯一的希望。医仙名号在大陆上虽然历久时日,渐渐被遗忘,但是他的医术经过这么多年的岁月,一定是更胜从前。
院中男子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说,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轻声道:“让紫湮妹子见我一面。”
萧碧落一时愕然,此前说到绝境雪域和腐蚀深渊都不觉得有什么,说到女子竟然一副如此情态。真是让人不解。
“这个碧落一定去求林前辈。”
“你的同伴在哪里?”
“在林前辈处。碧落来请先生,特意请求林前辈帮我照看。”
“那我们走吧!我随你去看看。”男子从院中出来,二人一同朝着东北边林紫湮居所而去。银杏黄叶纷飞飘落,把天地间点缀的金黄一片,云朵走远了,日光直直的照下来,地面也反射着金色的光,一时有些晃眼。
东北角那间院落,屋门禁闭,一个男子依靠在门边,好像睡着了一般。阳光照耀在脸上,如同镀了一层金。
男子来到院门口,就没在往里边走,萧碧落会意的点点头,既然见一面都如此难得,那想必虽然在此间相处了这么多个年月,又住的如此近,恐怕见面也是一种奢望。
萧碧落背了男子出的庭院,把墨炎放在地上,麒道重上前观那男子神色,倒吸一口凉气,指着墨炎惊声道:“怎会是他?”
“先生认错人了,他并不是你们认为的那个人,先前林前辈也以为是。”萧碧落赶紧解释,生怕下一刻此人反悔。
“哼!我就是自己死,也不救他,救了他,紫湮还得跟他走。”
“先生,碧落求你了,他们只是皮囊相似而已。”
“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从来未见过如此相似的俩个人。”
“先生可否告知碧落,到底是何误会。”萧碧落也暗暗感到奇怪,为何每个人见到墨炎都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姑娘,你有所不知,这个小子和当年把我们困在这八门无极阵里的人长的一模一样。”医仙麒道重似乎在回想着很久远前的一个故事。
“当年大荒风头最盛的要数兵仙姬伯轩。也就是我们的大哥,我们最相信的人,但是就是这个人,为了一己私利,把我们囚在这八门无极阵里,甚至连最爱他的紫湮妹子都不放过。”医仙麒道重狠声说道。
“前辈,您可能是误会了。您几位长盛不衰,可是当年的兵仙早已化为尘埃。私利和天长地久比起来似乎不值一提。”萧碧落试着说服男子。
“你说的我们不是没有想过,这灵犀一日境本就是他创造出来的,为何要将我们困住?他既然能创造出这个,那么必然还可以创造出另外一个,一日过后,此间坍塌,那时我们也会归于尘埃。而他,说不定还在哪儿风流快活呢!”男子说的话让萧碧落更加不解。既然当时的风炎教主可以进来又可离开,为何他们几人却不行呢?
“医仙前辈,你们没试着离开过吗?”
“我们试过了无数次,似乎姬伯轩并不希望我们离开。”
“那是因为什么呢?既然有人进来过,又可以全身而退,就说明出入还是可行的。”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灵犀一日境与外边世界在很多规则上差别很大,都是基于创造者的意识。这里的一个轮回,就是世间的一天。可就是这短短的一天,在灵犀一日境里会被无限拉长,以大荒的感触去体验,在这里过了好多个年月,而外边,可能仅仅是一个时辰而已。所以在灵犀一日境中,时间就会变得无限长。”这么说萧碧落似乎懂了很多,但是男子好像还没说到重点。只听那男子又道,“姬伯轩也许是不想让我们再出去,在我六人身上都植下了灭灵符,只要一离开银杏村,我们的灵炁就会飞速涣散,我自认为医术高超,但是这么多年冥思苦想、绞尽脑汁,依然找不到解决之法。”
“兵仙前辈这么做,定然是有他的苦衷的。林紫湮前辈风华绝世,那个男子不心动?如果我是个男子,也会为一人此生不换的,世间私利又算得了什么。”复又独自感伤,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家国不负卿?如果是自己,那许多放得下吗?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在需要作出选择的时候,总是极易的预判别人的最优选择,但放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又会陷入两难。银杏村如此迷人,终究也留不住过客的脚步。
“请先生施救!在绝命剑阵前,他为了救我才会受这么重的伤。您有何请求碧落定不会推脱的!”萧碧落恳求道。
“紫湮妹子,我到底该怎么做?你的离去并不受限制,你的坚守只为等他,可是我呢?我救了他,你还会留在银杏村吗?年月难熬,尚且有虫草为伴,岁月无痕,天地不老,我只需静静守候,不管怎样我的内心是充盈的。如果有一日你独自离去,那么我的世界定然会成为一片废墟。”男子话语间透露着淡淡的哀愁,暗自神伤。
“林前辈作何选择,那不应该是她自己的事情吗?医仙前辈,您这样做开心吗?爱情不是应该让彼此都愉快吗?”
“小小年经,你懂得什么是爱情?她可以为一个人凤冠霞帔,我为何不能为她默默守候?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你别以为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就是所谓的爱情,太幼稚了,等你熬过漫长岁月你自然会明白。”萧碧落听那男子如此说,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小姑娘,勿要听他胡咧咧,他现在还是个雏儿,懂得什么?”不觉得,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立了五人。看那几人高低胖瘦各不相同,当中男子光头长髯,面色红润,最特别的是那一个挺着的大肚子。看那样子,和蔼可亲,面带笑容,像极了南方佛国的弥勒。左边俩人一人白发,一人黑发,面容俊俏,看着也就二十几岁,白发男子穿白衣,黑发男子穿黑衣。右边两人,一个高瘦,另外一个低矮壮实,容貌也显得年轻,三十岁上下。那矮个男子背上背着一柄锤子,那锤子装饰的极为精美,像是一把工艺品。
萧碧落暗想,这该是那四仙四圣里的另外几位。随即拱手道:“小女子萧碧落,见过各位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