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月不觉过去了,真是此间一日月,地上一千年。墨炎对女子的话深信不疑,这不落的日头依然挂在西边天际,从进来那日到今天,牟然回望,感觉就是清风拂过面颊的一瞬。慢慢的记不清,也感觉不到一日的长短。
石壁上的剑痕慢慢也少了起来。真是难时一日如三秋,欢愉时一月不觉时。
墨炎趴在地上,双眼盯着阵中石子的旋转,脑海中已经记录了上千种不同的方位变化,阵中石子转动不息,还得不停歇的把每一个变化的片段植入阵中,做出对比,去寻求破解之法。
“碧落,给我拿个果子。这鬼东西真是费神。”男子头也不回,抬手后伸,不断的在空气中挥舞。女子诡谲一笑,随手从身边捡了一个石子,递给那男子,男子也不犹豫,放入嘴里就去咬,只听嘎嘣一声,随即听那男子气急败坏的喊道:“你你你,怎会如此调皮,不要跑,看我怎么收拾你。”男子一跃从地上爬起,把嘴里的石子吐了出去,张牙舞爪的冲那女子冲了去。
白衣女子狡黠一笑,哈哈笑道:“碧落能跑到那里去,你的七彩流光诀都撞了多少次墙了。”女子已经笑的前仰后合。直直的盯着男子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男子到的跟前却是止住了,手指在女子鼻子上轻轻一刮,轻抚女子腰肢,把她揽到怀里。女子靠在男子的怀里,闭目不言。
时日久了,二人也放下了诸多芥蒂,墨炎和女子的关系更近了。女子也不排斥墨炎,还偶尔拿他打趣。闻着男子身上散发出的男人气息,女子似有些迷醉。轻声叹道:“大石头,就这样也挺好,天地不变,你我不老。”
“碧落,这真的是你所愿吗?”
“有的时候细想,真的很累,如果真能了无牵挂,该有多好。这一方天地,足够容身,还有你在,我觉得是足够了。”
“那还是有挂念不是吗?”
“大石头,出的此间小世界我们就不能这样了。”女子失落道。
“那就让时间久一点,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环绕女子的臂膀收的更紧,似乎怕丢掉一般。
山风好似大了一点,清风纵过崖缝,发出嗤嗤的响声。
“大石头,你的上灵境已经遇到瓶颈,突破一时也困难,最近发觉你天冲隐隐有一团五彩之气,是望生大法又精进了吗?”女子回身看那男子的额头,鬼面刺青依然醒目刺眼,黑色的副翼,像修罗一般。
“落儿,我也不知,只是觉得这些时日内炁淳厚了很多,可能与我日日御炁行炁有关吧!灵境突破强求不得,我也不做奢求,只是盼着尽早破了这神武凌源。这些时日已经把各种变化记得八九不离十了。八门分布以这阵眼为主分居八方,而每一个独立的阵门又包含了一个单独变化的小八门,如此变化便会生出万般变化,但是顺序却是让我推测了出来,休门再过约莫三个时辰会到达正西方,坤位会出现生门,这是此次轮转中唯一的一次大八门和小八门布局形成一致的时候,也是我这些时日能推测到的唯一的一次重叠,极有可能便是此阵的破解方法。如果错过了此次,那么下次的出现会在十二年后。所以,落儿,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或者说,留给我们的时间或许会更多。如果错过了这一次。”女子从腰间抽开了男子的双臂,扭过身子正对着男子,淡淡道:“大石头,风炎教主当日进来,面对这样的情景该是多么的孤立无助。三十七载,一个人待着会疯掉。”
“也许也有一个美人儿从旁相佐也说不定,怎么破关风炎教主不是并没有记录吗?”男子拉着女子的柔荑,柔声道:“不必去想那些伤情之事儿,你我一起破关。”
男子抬手指向西边天际,坚决道:“这是一个炁体铸造的世界,那么灵炁的传递定是极易的,那些时日,我妄图用烈焰真炁去破壁却没有发觉一个问题,后来细细思虑,一层炁墙都可以把烈焰真炁传导的很远,那么可以肯定,炁墙在空中的传递定然也是极易的。这些时日你我的灵炁都增长了很多,好似这一切都是为这破关做着准备。”言罢,男子走到崖边,右手凝结了一团厚实的真炁,微一运力,那真炁竟然穿墙而过,朝着远处的高山飞速而去。击中那峰的时候,见那山微微一颤。
“碧落该怎么做?”女子似没了主意的小女子,对男子的依赖可见一斑。
“落儿,这阵眼叫做点兵山,像是一个将军在发号施令。那么对着山峰的每一击其实就是一个变阵的过程,如果发出的是一次正确的指令,那么山峰必会应指令而动,变换方位,像是军阵一般,把进入的敌人尽数消灭。既然生门的布局是正北离、向东顺次为坎、兑、震、乾。坤、巽、艮,根据时间差,在很短的时间里我们得保证每一次的指令都是准确无误的。西北、正南俩向四方由你负责,正北、东南俩向我来负责。每一卦位又会是不同的布局,所以倒时击打哪一峰,落儿切要注意。”
墨炎把简单的破阵之法叙述了一遍,又把到时会出现的状况在脑中过了一遍,已然成竹在胸,觉得不会再出现其他意外,眼睛才离了地面的石子阵,那石子阵停了下来,石子洒了一地。
“落儿,你紧张吗?”
“大石头,这是我有生以来最紧张的一次。”
“我唱首歌放松一下吧!”
“还是不要了吧!你越唱我会越紧张!”
“落儿,我有这么差劲吗?”男子看那女子一脸的诙谐之色,释然的笑了笑。就这样,空气似是凝滞了一般。
三个时辰之后,小世界在二人眼中倒是成了一个迅速变化的世界,忽然只听墨炎高喊道:“落儿,巽位-离位一击。”萧碧落应声朝着巽位八峰之中的离位一峰聚炁射出,那炁团很快撞上那山峰,只听得轰隆隆的山石滚动声在那山峰之巅发出,再看那刚才还岩石满布的山峰上,岩石和植物不断滑下跌落山涧,露出了一把巨大的剑柄。再向下看一条锁链也显露了出来,直到整把大剑漏出。“落儿,坤位-震位俩连击。”萧碧落应声而出,俩团幻灵真炁朝着那山峰电射而去,与前边相同,那山峰也在不断脱落,慢慢的露出了一把相同的巨剑。这边墨炎也是烈焰真炁电射而出,飞向远处的山峰,那真炁传递极快,也不见消弱,撞上山峰,那山体便开始变化,每一峰都不例外。“落儿,乾位-兑位六连击。”直到最后一方山峰也消弭与无形。
“大石头,果然管用。”忽听墨炎大喊一声,“落儿小心。”周围六十四只大剑忽然将剑尖尽数指向当中阵眼,再看那剑上,灵炁弥漫,猛然间,六十四道剑炁冲着中心二人所站的阵眼激射而来。一阵光芒散尽。墨炎倒在了地上,身下护着萧碧落。
“大石头,大石头,你醒醒,你怎么了?”萧碧落扶起那男子,看那男子嘴角一片殷红。去探男子的呼吸,忽然觉得气若游丝。萧碧落一时只觉得天昏地暗,一阵无力,也晕了过去。
风吹过荒原,寸草不生,似要带走这里的所有,狂风无情的肆虐着。
萧碧落觉着有些寒冷,微微打了个寒颤,从昏睡中醒来,放眼四望,四周一片昏暗,黑漆漆的木头零星的插在荒原上,像是被火烧过一般。地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男子倒在一边,面色苍白,像是冬雪一般。萧碧落伸手去推了推男子,男子也不见醒转,探了探脉,脉搏还算稳定。
回想在点兵山上那猛烈一击,六十四道剑气纷乱斩落,虽说炁墙承担了绝大部分的攻击,但是女子此时还能感受到,当时那纷乱的剑炁击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而男子为了让自己不受伤,更是承担了绝大部分的攻击。
“大石头,你真傻,你快点儿醒过来,这样的天地间,碧落遇到危险该怎么办?”没人回答她,伸手轻抚男子的脸,入手一片冰凉。
女子起身,拢了拢身上的衣衫,把地上的男子背在背上。起身远观,四周一片死寂,暗道:“这该是那天火平原吧!”天火落时,万物皆焚。这该如何是好,那边才是方向。正在萧碧落迷乱之时,男子的手臂从身上滑落,自然垂下,手指指着正南方。女子惨然一笑:“都不省人事了,还在给落儿指路。就听你的吧!我们往南走。”把男子的隔壁抬到肩膀上,背着他艰难的朝着南方行去。
再说外边众人,还是那副光景,姬飞花也斟了一杯茶,遥敬青州候。天边的月依然挂在那里,血色更浓。城西的一处院子里,梧桐树下,二人俱着黑衣。只听那年长的明艳女子说道:“无双,一切都是孽缘,起于孽债,终于孽缘。”
“母亲,你不要说了,双儿不想听。双儿只有您一个母亲。”
“无双,有些事情你我总得面对,一辈子逃避始终不是方法。母亲不希望你步我的后尘。”
“母亲,有什么我们回去说不好吗?”年轻女子容貌普通,那表情似也有些僵硬。
“无双,那年我还年轻,十八岁出无极山,碰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西华真人,也就是逸仙派的白崇礼。谈不上多喜欢,就是江湖结伴,行走天下。母亲易容术天下无双,如你一样,也从不曾以真面目示人,直到后来,渐渐被他的温暖折服。”女子话语淡漠,也不见有何情绪的波动。继而说道:“那时是母亲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可是好景不长。那年的天绝剑会在雍州天绝峰举行,我在下山时便已收到了‘知天下’的邀请函,所以一路与白崇礼游山玩水,打算玩到雍州天绝峰。不料在神都牡丹花会偶遇苏瑾鹤和顾月影,都说了是孽缘。有些事情总归是命里注定的。白崇礼对顾月影垂涎已久,而顾月影对苏瑾鹤又是芳心暗许。如此三人走到一起,那种尴尬是母亲这种刚入世的小女子也是能看的出来的。”
慕容无双双手托腮,听着母亲讲述着她的过往,不觉在想,人和人的相遇都是起于缘而终于缘吗?良缘该是何种?那鬼面男子此时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