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底水流的潺潺叮咚,带着幽兰的芬芳扑鼻而来,尽然有种淡淡的泥土的清香。
抬眼上瞧,崖壁高悬,灌木杂草的繁茂掩盖着翠屏山的种种神秘。唯有顺着水流下游有一处跌落的银瀑。水势并不湍急,潭边长着各色不知名的花草,夹杂在中间的是一些碗口般粗大的藤条,突兀的从水中钻出,沿着崖壁攀了上去。
一行三人相继浮出水面,墨炎独自大口的呼吸着外边的清鲜口气,那种贪婪看在慕容无双的眼中,是那般的洒脱。
慕容红棉接过墨炎递过的一棵粗大的藤条,孱弱的依着崖壁喘着粗气,腹部一片殷红,看着触目惊心。
“公子,现在该如何是好,走了那些水路,母亲的伤口又渗出血来,而且内力损耗很大,这谷中清冷,对她的身子总是不好。我们还是尽早寻个地方。”慕容无双看着着急,一时也手足无措,只得焦急的对墨炎道。
慕容红棉瞧着女儿那急切的模样,心中一阵甜蜜,但同时又生出淡淡的忧愁,她何时见过如此没了主意的天罗仙子?也许是出自于对自己的关心,或者,在一个女人真实的感觉到有一个安稳的依靠的时候,就不愿意自己去决断了。
墨炎看着她那焦急的样子,也是一阵感动。尽管眼前这对母女生活在一起那么些年月,虽说慕容无双早早的就把她的师父当作母亲一般对待,但是那种真实的血脉相连的感觉却是从这一刻才真切体会的到的。慕容无双是不幸的但同时也是幸运的。
可是听得山腹间慕容红棉那番像是交代后事的言语后,墨炎隐隐的觉得,眼前这个看似坚强的女子已经放弃了对生的渴望,也许人还活着,但是心已经死了。
可是因为那无情的一剑,还是另有着不可告人的隐衷?
随即有些怜惜的转向慕容无双,关切的道:“姑娘不必着急,前次出水我已经顺便瞧了个仔细,这是山谷间一处洼地,正好上边的水流跌落这里,时间久远了,就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潭。”说话间顺手前指。水流缓缓的沿着那个方向流去,在最前端狭窄的地方回旋着,往复拍打,卷起淡淡的水纹,在日光的照耀下,龙鳞般的璀璨。
“那边是潭水流出的地方,而且落差很大,是唯一的出口。但是前辈身上有伤,如今只有从这山壁之上攀爬上去,到得顶部再寻出路。”说罢,转向慕容红棉,道:“委屈下前辈,就由小子背负前辈出谷。”
慕容红棉身居鬼道,本也是爽朗之人,也无顾及,淡淡道:“那就麻烦公子了。”说罢,探手揽住墨炎颈子,伏了上去。
墨炎顺手抽了些细藤,拧了拧,围在腰间,把慕容红棉和自己牢牢的绑在一起。
抬手上探,抓着一直粗大的藤条,双脚在壁上一点,犹如鹞子一般,飞身而上。慕容无双也紧跟了上去,转眼间便消失在茫茫的雾气之中。
青州城,当第一缕日光越过南屏山照耀到城里的那一刻,喧嚣之歌也同时演奏了起来。
城中西南,偌大的一个集市,来往商贾,走马贩子,各色人等攒动往来,有漂洋过海来自西陆的金属贩子,也有穿山越岭来自北陆的毛皮商人。蜀州商贩是南唐国最精明的商人,那里有金,那里便会有他们的身影。
但是如今每个有心之人只要留意观察,便会发现,那些隐藏在斗笠皮裘之下背刀挂剑的江湖人世几乎充斥着青州城的每个角落。
那种风雨欲来的飘摇之感已经更加浓烈了。
萧碧落在李修渊的陪同下回到了青州府城,不知道为何,总是有那么种感觉,有这个大哥护卫着,她的内心总是莫名的平静。
李修渊有条不紊的忙碌着,联系着城中已经到位的天魔圣教精锐。
青州城北部,一方靠近官衙的院落,被茂密的樟树围绕着,墙垣斑驳,树影横斜。
正中厅堂之内已经聚集了大半天魔圣教的护法长老们。不时的还有陆续赶到的。
萧碧落端坐在正中主位之上,兀自品着茶。下首左右分列着天魔圣教八大护法中的六位和其他二十八位长老,全国各地分堂堂主能到的已经尽数赶到。一时间,堂上人头涌动,好不壮观。
下边左首依次位列着云州崖山主李修渊、蜀州道逍遥法王蒙泽、黄州道如意法王冷云霄、燕州道览胜法王均定远。
右首最上首的是圣教总坛执令法王云白羽,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再下边空着二个位置,最下首的是一位三十出头的黑衣女子,圣教巡查法王秦素绫,后边的是一个四十左右的男子,一袭白衣,面容整洁,是为云州道麒麟法王司马云阙。
在他们后边静立的是各自门下以及随行知事。大堂俩测外围分列着二十八人,是为圣教总坛护教长老,统一归由执令法王白云羽统领。这些长老平时不接触教中俗务,只有在教中有重大事件发生的时候,他们才会被派上用场。包括对外教争以及护卫圣教总坛。当然,三十六位长老个个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功法高绝,往往能独当一面。
崖山因其超然的地位,在上任教主在位的时候,李修渊的处境就开始变得微妙起来。萧碧落的父亲萧无痕待他如亲子一般,别人也不敢说些什么,虽说崖山内人才济济,但是也未有一个人敢于站出来反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如今,世事变迁,教主失踪五年有余,李修渊才感受到了来自内部的压力。
他的权威慢慢的受到了各方面的挑战。来自一些野心勃勃的人。
蜀州道护法蒙泽,年过半百。看其装束,很难把他当成一个江湖中人,而且还是一个握有重权的魔教法王。只见此人粗眉大眼,鼻梁稍有些塌陷,麻子脸,扇风耳,一头邋遢头发,犹如干草。一身水绿武士装破烂不堪,勉强的遮住了肥硕的身体。倒向个落拓的乞丐。
此人主管南疆事务,是一个激进之人,办事大刀阔斧,从不畏缩。萧无痕在时常常把一些重大的对外事务交于此人负责。在南疆一带,虽说南三派联合打压天魔圣教的势力,但是每次行动之后等待着正道人士的便是此人残酷的报复。杀人放火,抢劫投毒,无所不用其极,倒是一副活脱魔教模样。自萧碧落掌权后,一再要求之下,此人才有收敛。
黄州道如意法王冷云宵,功法高绝。青年时师出中州无极门,而后因为被人诬陷叛出无极门,一气之下投入天魔圣教,倒是深得萧无痕信任,把黄州腹地大权交给此人。也许是碍着渊源关系,中黄二州一片平静。仇杀敌视倒是少了很多。
燕州道览胜法王均定远算是教中最年长的一位护教法王。虽说年长,但是仅看此人相貌,满面红光,双目还激射出阵阵厉芒,一副不输岁月的样子。唯有那秃了的头顶和偶尔看的到的黑斑证实着年月的无情。
也许此人知道自己年岁已长,渐渐的开始淡出天魔圣教的权力圈子,独自云游云荒,出没在一些风景秀丽的地方,一副不问俗世的样子。
李修渊见得堂上人员已经基本到全,才转首对萧碧落抱拳道:“少主,堂下候着的已经是接受此次任务的大部人员,个别未到的可能因为手头之事耽误了时辰,南灵想必他们不敢怠慢,此次事大,关乎教主圣尊,教中每个弟兄都是责无旁贷的。”
萧碧落点头回道:“此次辛苦大家了,害的诸位车马劳顿,远赴西陲。碧落在这里谢过诸位长辈叔父,如若真能寻得我父,碧落感激不尽。”
堂下众人都纷纷回应着。
李修渊抬手示意,厅内回复了平静。见萧碧落不再言语,才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抱拳道:“各位教中长辈弟兄,此次任务重大,望各位尽心竭力。”
见众人都纷纷点头应和,继而道:“这些时日,虽经过教中兄弟多番查探,也只是寻得些皮毛而已。南灵也多次追查,无奈不是寻错方向,就是无故断了线索。但是,事事总是有迹可循的,即使那些手脚做的再好,也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上前几步,从正中案几之上拾起一个蓝色小布包,转首对堂下众人道:“这是圣女少主此次西荒追寻所得的,里边包着的是十味草药,在下虽然说对医理不是很懂,但是我崖山也栽培了多种草药。辨认一些草药的功夫还是有些的。这里边有菀丝子、金茸花、车前草、西山冰蚕、赤鳞蜥蜴…”顿了顿,见得众人表情各异,转向对面,对着执令法王拱手道:“法王向来通晓医理,也专门负责教主的调养。想必对这几味药并不陌生吧!”
那边白法老者起身前行几步,从李修渊手中接过布包,发在鼻下闻了闻,淡淡点头道:“确是先天神功辅药无异,但是……”
还未等云白羽说完,堂下便沸腾了起来。
“狗娘滴呀,这是那个老不死的干的,那先天神功是他个老不死可以练的麽,我滴个妈呀!”一群操着南部滁州话的圣教弟子嚷嚷起来。
“逆天而行啊!如此这般,如何是好啊?先天神功要再现江湖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啊!”中间一位白须长老捶胸顿足的说道。
几位在坐的护法也低头谈论着什么,从他们惊愕的神情中看的出来,这个消息是多么的重大!
见得堂下情态各异,萧碧落清咳一声,淡淡道:“这十味草药都是逸仙教此次西陆采买货物,由此看来,偷盗先天神功功法,并且囚居圣教主的最可疑的敌人便是西蜀逸仙派。”说话间不觉有种浓烈的忧伤之感,自己的父亲已经失踪五年之久,也许如今留在世上的已经是一堆任凭蛆虫腐蚀的白骨了。
萧碧落秀眉微皱,琼鼻上浮着一层淡淡的微霜,那冰冷模样看在众人眼中一阵失魂,唯独南灵李修渊,入眼的尽是关切和怜惜。只见萧碧落欠了欠身子,将手中茶盅轻轻摆在身前的方桌上,顿了顿才继续道:“各位稍安勿躁,我教能有今天的成就和大家的努力是分不开的,碧落还是希望各位叔伯抛弃成见,一起应付这场弥天之灾。”
下首人等纷纷应和着。身为魔教中人,都被一套严格的律法束缚着,这律法背后便是一些残酷的刑法配合着。虽说圣教人数众多,心思各异,但是任凭那个都不敢忤逆犯上。
正在这时,院落之中嘈杂的声音引得堂上众人纷纷扭头向外观望,半响也无人前来通报,萧碧落也不知是何事情,扭头转向李修渊,见那阔脸汉子也是一副疑惑模样。
不多时,一行数十人穿过厅外角门,挤过人群,只见当先的是一些教中低辈弟子,但看得个个悲愤的神情,双目赤红,还有的脸上带着伤,衣衫上也有刀剑的切口,破开的皮肉外翻着,还兀自渗出血来。再后边,是俩副四人抬着的担架,远远的瞧的真切,那担架上的人已经被砍杀的血肉模糊,当前之人,被削去了头颅,只剩个身子。后便那人被砍去了四肢,只光秃秃的留下个身子。情态惨烈,不忍目睹。
堂中众人都惊骇万分,看那衣着,分明是教中另外俩位法王的随从,难道那担架之上的残躯,会是二人?
上首坐着的也都起身观望,萧碧落高居中位,从那些人进来的时候,她便看了个真切。瞬时,一种不详的预感出现在萧碧落的心头,她隐隐的觉得,几百年来,天魔圣教最大的一次劫难就要来临了。凭借自己,能挨的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