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意识到,在剧烈运动的前一天晚上不睡觉,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本以为自己可以抗住的,然而在刚开始整队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笑。迷迷糊糊的,我站在原地好几次都合上了自己的眼睛,压根没有听到他们的指令。
班长和其他几个勉强算得上有资历的士兵将所有人集合在了一起,看起来十分滑稽,从四十多岁头发都有些半白的人到刚满十六岁的一个怯懦的小女孩,整个队伍散乱不堪。见迟迟都不能站起,一个士兵恼了,嘴里冒出了粗鲁的脏话,激怒了队伍里的一个壮汉。
“你再说试试!”瞪着牛眼,他向士兵扑了过去,抬手就是一个耳光。估计是新闻看多了吧,或者是因为军人殴打普通百姓是违纪的,这个壮汉自信满满的以为对方不敢动他一丝一毫。刚想继续啐一句来衬托自己的得意,脸上便遭到了重重一击。
剩下的人呆呆看着壮汉被几个士兵几乎半死,这时班长这才伸手示意他们停下来“千万别把他打死了,你们可不想在避难所里面处理一个丧尸吧?”壮汉被拖拽走了,班长对剩下的人笑了“你们现在还认为军人不上手打百姓么?那是政府规定的,现在这种情况下政府的命令早都报废了,一切都是我们说了算,懂了吧”她森森的笑容让我的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方才的倦意一扫而空。面对着眼前这群顺从的绵羊,几个士兵满意的笑了。
这群部队里的人凶狠起来还真是惨绝人寰,完全区分不清他们的安排是为了训练我们还是宣泄他们的私愤。军训时练过的东西是为了表演的,那样的强度我都难以接受,此时是为了活下去,那么就不必描绘我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头一天的训练总算结束了,如同一堆烂泥一样瘫在了床上。平素我总是为自己纤细的双臂而感到骄傲,因为到了夏季时穿衣服显得整个人十分苗条,可是政治课本上有这么一句话,真理总是有其适用的范围的,超出了这个范围,真理也会成为谬误。
如今,没人会欣赏我的胳膊了,更何况女为悦己者容,我所爱的人已经离开了,继续美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我身材现在只为一个目标服务,那就是活下去。端着沉重的冲锋枪,我额外在上面挂了两个小沙袋,收获的最大成果便是我感受不到胳膊的存在了。
之后几天的生活大体相同,又像回到了机械的高三生活,重复着同样的事情,两者唯一的不同就是一个是为了生活,而另一个是生存。若说这几天生活有没有什么波澜,那就是班长让我们一遍遍见证了残酷的现实:旧有的制度早已崩塌了。
当初将幸存者们救回来是为了团结残留的人类共同抵抗丧失的侵袭,在我们身上耗费粮食药物以及紧缺的资源仅仅是因为我们还有自己的用处,如果现在掌控局面的人发现你并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的时候,结局可想而知。
之前说过,在我们的队伍中有一个刚满十六岁的怯懦小女孩,抓住中午吃罐头的短暂五分钟时间,我了解到了她进入部队无奈的原因。面对着那样一群如猛兽般争夺资格的人们,连走上前去争取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就那样稀里糊涂的被编入我们。看着她,不禁感到同情,瘦弱单薄她有足够的资本留在至少目前还算安全的大楼里,一个连活着的人类都争不过的女生,更无法面对外面的那群毫无人性的丧尸。
班长也是知道这一点的,这样的一个人只会拖所有人的后腿。于是,在第三天的早晨,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姑娘,不论是在军队里面,还是在忙忙碌碌的后勤组里。没有人会在乎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哪怕她死了。想到此,视线望向了遥远的围墙,高高的围墙后就是外面的世界了,充斥着死亡的世界,打了个寒噤,我加快了手上拼装枪械的速度试图讨班长开心。
仅一周的时间,我就明显感觉到了四肢的变化:胳膊看上去壮了一圈,肌肤上烙着几道如蚯蚓般扭曲的疤痕,腿也同样如此。当在地上爬滚的时候长发总会粘到我的脸上阻挡视野,索性也将它们剃成干练的短发。当然没有理发师,也没人会花自己宝贵的时间来帮我,如今满头像是被狗啃过的短发是我自己用剪刀一点点剪下来的。自己的形象真是丑陋不堪啊,相比起游戏里面美丽帅气的女主人公,我宛如一个乞丐,好在绝大多数人都和我相差不多,也没必要太为自己的外观感到自卑。
训练的最后一晚,我期盼着班长给我们分配任务。早一点从这里出去,我就可以去寻找我爱的人了,而且目前来讲所有出去进行任务的士兵都是开着结实的机甲车出去的,丧尸们拥有的也只不过是普通的肉体,随便碾压过去就能够杀了它们,每天回的士兵的数量并没有减少多少,只需要坐在车里,根本不需要直接同那群怪物交手,这一点多么振奋人心啊!我跃跃欲试的想快速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所有队员被分配了同样的任务——维持电力系统,保持供电。我们如今所在的医院和后面的军事管辖区修筑成了一体,共同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避难所,军队有一套应急系统,可以为自己提供必要的电力,现在它是整个避难所得以存在的命脉。正规部队如今是最重要的资源,不能把他们白白浪费在工人的角色上,我们这群半吊子炮灰正好可以替补空缺的位置。
不满与愤怒夹杂着悲伤一起涌上心头,周围很多人都在欢呼庆祝自己不必出去了,我却有种被耍了的失落感。终归还是沦落成了一只蚁穴里的工蚁,没有自己的思维,也不需要有自己的思维,只管遵循着某种规则运转就可以了。
我是如此渴望出去,可是我却向着避难所的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