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如常的姬越起了个大早,练功后便是焚香沐浴。看了看外面的时辰不紧不慢的从柜中挑出件米白色绣云纹的直裾穿上。
元青从外缓缓进来,端着茶具放在小红木桌上,躬身“少爷,今早还是猴魁么”。见姬越点头,手上遍行云流水般的煮起茶来。
姬越端起茶抿了了口,随即展开书卷静静看去了。元青默默退了出去,招呼人进来打扫院子,烧水拖地。轻声叮嘱着,你们几个手脚轻点,照常的,少爷住的那间东厢房我来收拾。看着众人收收扫扫的差不多了,估摸着正厅那边该用膳了。
轻轻扣了扣厢房的门“少爷,该去正厅用膳了。”待姬越翻看完这章才应了起身离去后。元青轻轻拿着打扫工具进来,扫视四周,翻了翻姬越看过的那本书,注视着书桌上有没有什么变动,转眸拿着东西四处打扫起来,仔仔细细的,擦拭每一处每一寸。
待打扫完一切,仔仔细细观察四周东西都在原位,待要出门,又想起什么似的,将姬越刚刚翻过的书翻回原页才退出门外。
刚嘱咐小厮备好马车,丫鬟也来报备书本糕点茶水都已放马车上后。便远远见姬越大步走来,立身在院门。
姬越掠过元青迈步入厢房,挑眉,暗想,一连几天都这样干净明亮,不论自己暗中将其染上多少灰尘,随即释然,又笑了起来,也没什么要物搁置,有人动了便动了吧。
拾起桌案上的帖子便转身出了门,看向元青“备马车,我出门。”
元青微微躬身“知少爷今日有要事,马车早已备下,还请少爷路上小心。”
一如所料,姬越点头离去。
春日的阳光很暖和,消瘦有力的指节撩起帘子,微风潺潺的拂过颤颤巍巍的柳,身姿妖娆风流可爱,感觉自己暗暗笑了起来,姬越抬指压了压唇角,马车早已穿过城门,驶向城外,正拿着帖子仔细琢磨着柳山凉风亭在哪儿,就听到车夫长吁一声,停了马车“少爷,柳山到了。”
姬越翻起车帘利落的跳下车点点头“好,那你先走吧。”
车夫低声应了“那小的在不远处的茶肆等着”。姬越抬眼望了望百米开外的茶肆点点头。转身便撩袍走上台阶向山上行去。
一步一步,稳稳的踩在台阶上,正烦恼凉风亭要怎么走,哪里料到一抬头就恍惚看见有人站在台阶上笑,芝兰之姿,快走两步,俊眉舒展开,是他。一拳轻轻击打在人肩上“温九,我来赴约了”。那人一皱眉“阿越,什么温九嘛,我叫孙九,字温书,看你给我杜撰成什么样了。”姬越笑了笑领先走两步“温九,温酒,这样喊起来多好啊。”予你冠我嗜好之物。
走吧走吧,你带路。姬越招呼着嘟囔着的人,会心的笑起来。
往来能看到很多踏青的游子走走停停,高谈阔论。孙九一旁细心介绍柳山的风景,姬越略微低头认真倾听。
时间好似过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快到了。映入眼帘的是八九座相互连接的长亭,姬越总感觉有点像放大的回廊。
此时凉风亭已驻足不少人,远远见到前面两点逐渐放大,已有人摇扇自笑,等到两个人接近后才笑着说“想来这便是温书念念不忘的子行兄,果然闻名不如一见啊。”说着说着笑得越欢。孙九上前两步拍打了下笑着的人肩部“常林别闹,我给你们介绍下”说着看向姬越“这位是姬越,我孙九的大哥”。
众人顿然哄笑成一片“谁不知道这号人物呢,听你不知道提了多少次了。”孙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对着姬越讪笑“这些是除了我学中的同学,还有几位跟我交往密切的朋友,这位笑得最没良心的是阿林,我同窗”。
常林佯作伤心的表情,哀怨的看着孙九。孙九起初试图装看不见,跟同学东聊西扯,看到常林以扇掩面佯装要哭出来,头疼的敲着脑袋凑到人耳边细语“是我没良心了,刚刚让人买的桃花糕估计快送来了,等一会给你尝尝,你可别这样了啊。”
这一角的细细私语并没有被众人听到,大家都忙着互相热络,金陵这个圈子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有些实力背景的人都被孙九请来了,姬越想着,为了自己孙九还真是费心了。
这时孙九已招呼人来品酒,亭子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了辆马车小厮来来往往搬下诸多酒坛,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酒坛上都没有红纸标签。
姬越心里特好奇,便转头专心听孙九解释“今天谢诸君赴约捧场,在下兴致好,想跟诸君玩个游戏,我已命令小厮把酒坛上的标签撕了,就看诸君谁能准确的品出更多的酒种。”说着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什,精巧的紫砂壶,壶口和壶盖都雕刻出莲叶的形状,壶身绘着莲花莲叶,精妙绝伦“这是前几天我从老爷子库房淘来的,今儿就做个彩头了。”
远处黛山云雾缭绕一片,美的不可方物,有一着碧衣的人看迷了神,半晌才踏着青草继续沿着山路逶迤前行。朝凉风亭走来。
“好浓的酒香啊,这必有陈酿了二十年的女儿红。”那人嘴角挂着饶有兴味的笑,一步步循着那酒香走了过去。
原来是一群人在聚会啊,他这样想,忍不住开口说“诸位好兴致啊,不知有没有兴趣交个朋友,我与你们可是一见如故。”是与那酒一见如故吧。
姬越转过身来,看见那人身影越走越近,长身玉立,眼角眉梢略微上扬,顾盼间仿若都带着一股风流,举手投足中带着胸中有成竹的气势。正发愣,就听有人笑开了“平日子我们想和金小爷交朋友都没得机会,今儿金小爷这般是看上孙九的酒了吧。”
那人笑着,并不反驳。孙九笑着迎他进来“金小爷看上我的酒是我的荣幸,素闻金小爷好酒,我有位哥哥也好酒,想来你们是有缘分的。”
那人诧异的扬起眉头“小九叫我流笙就好,可是没听过学陇先生还有个孙子啊。”
孙九笑着看向姬越“那位可是老爷子亲自让我认得姬家哥哥。”金流笙不经多看了几眼姬越,是姬家的啊。
孙九又走向姬越说道“阿越,这位是金流笙。”
姬越笑着点头,走上前去“金兄。”
金流笙摆手道“叫我流笙就好了,听小九说你好酒,今日不如来论道论道。”姬越笑着“正有此意。”
两人走向小石桌,上面有溢着酒香的白瓷杯各数十盅,相视一笑,金流苏率先端起一杯置于唇边停滞了几秒“这盅是醴酒”笑着抿了一口,道“味纯浓厚入口甘甜,佳品”随后一饮而尽。
姬越也端起一盅,观色闻香笑着说“我这盅好,竹叶青。”随即一饮而尽“不错。”孙九笑着说“感觉阿越是故意挑这盅饮的。”姬越只是笑着并不答话。孙九自知没趣便去了常林所在的石桌。
金流笙早已又喝完一盅“绍兴的黄酒果然好味道啊。”转眼看姬越在一旁笑着,自己也笑起来。
这边两人不相上下的互相饮着。其他桌上已经玩起了行酒令,不知是谁开了头要不醉不归,其他人也都哄闹起来,纷纷要比拼谁的酒量大。
嚷着孙九头疼,只好答应下来“那么这饮酒会还真被你们这些只知道牛饮的家伙弄成‘饮酒会’了,等一会我看谁还是站着的,那还以这小壶做彩头。”众人纷纷笑着说“狡猾狡猾,孙九果真是狡猾。”孙九佯作淡定的无视了,转身就去吩咐小厮“你们去准备几道下酒菜,顺便让人熬些醒酒汤”。
笑着闹着,纷纷喝起来,常林酒量小,却还跟着凑热闹,不一会儿,就醉倒了。孙九满面无奈的去扶他靠着柱子坐好,因为这会儿醒酒汤还没熬好,孙九只好端来盏清茶,一边好笑的听他嘟囔“桃花糕,温书,你可不能耍赖忘了给我桃花糕。”一边喂他喝着。安顿好常林后,孙九又穿行在各个酒桌间,长袖善舞,觥筹交错。
如此一遍后,扫视四周,看到金流笙时,孙九眼角微抖,这人是拿酒做水喝么,看向旁边同样举起坛子豪饮的姬越时,孙九嘴角颤了一下,这两个人,真是……酒牛。话说有酒牛么,孙九苦想着。
等醒酒汤已经端上来,众人已经七七八八就着下酒菜喝了好些酒,醉的不成样子,勉强有一两个人还想拼酒已经被孙九劝下。
金流笙双颊已经是驼红色了,眼睛快要迷合起来,只让人觉得一种婉转多情的气息扑面而来,姬越双目也不太清明了,听着金流笙说着“阿越,难得有人能和我这样不相上下。”也笑着附和起来,两个人越说越起劲,金流笙凑向姬越,咬耳朵一般的说着“下次给你带我自酿的鎏金香给你尝尝”。两个人又笑起来,约定好姬越过几日去登门拜访尝尝金流笙的鎏金香。酒情又发,相视就着下酒菜又喝起来。
一旁的孙九漠然无语,这俩人是鲸么,喝这么多还不够啊。
等都喝下了醒酒汤,孙九才有空笑着把紫砂壶递到姬越和金流笙面前“我这只有一个彩头,看你俩这样不相上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如让你俩自己去解决吧。”
金流笙笑着递给姬越“这个当初次见面的礼物”姬越笑着接过,解下腰间的玉珏递过去“与流笙一见如故,这是阿越赠流笙答谢流笙的回礼。”金流笙笑着收进怀里。孙九顿时哑然失笑“感情你俩那我的彩头做巧啊”。
说笑着天色不早了,孙九招呼着小厮把众人送入马车后才舒口气,靠坐在柱子旁边看远景。金流笙也告辞归去,一步步下了阶梯,身姿潇洒。
婢女们撤下残席。
姬越坐在孙九旁边笑着说“今日可真是劳谢你的心思了,改明天请你喝茶。”孙九摆手笑道“习惯了,不过你这茶我可是喝定了。”
“好了,差不多了,回去吧”。
“好,回去了。”
两人并肩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