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老师开会,上了一个多月的优班第一次停课,余瑜四点半走出校门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世界之大,自己却连一个小时的时间去哪度过都不知道。
余瑜自我鄙视了一下,然后在心里第一千零一遍遍提醒自己以后出门一定要记得带钥匙。
爸妈已经在电话里说了都不在家,余瑜在路上溜溜达达,不知不觉“忘路之远近”了。
正在余瑜有一点慌的时候突然发现这条路有些许的熟悉——茉莉奶茶颜色的招牌,奶茶店!!
余瑜心情一下子好起来,蹦蹦跳跳地奔着奶茶店去了。
“老板…”
余瑜无奈地看向从后门进来的男生,却发现来者有些许的眼熟。
“景宝辉?”
原谅因为身高差的缘故余瑜上次根本没看清那个和自己神同步的人的脸,以至于同班几个月了都没认出“这个人我曾见过的”。
景宝辉,英烈中学初一三班的学生,余瑜现在的同班同学,也是上次“神同步”的另外一个主人公。
“你终于认得我了。”景宝辉低头看着余瑜,脸上有揶揄的浅浅笑意“我第一天在学校看见你几次想和你打招呼,你还一脸茫然的看着我,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
余瑜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由得一脸尴尬?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两杯茉莉奶茶。”景宝辉见余瑜不说话,向老板开了口,然后才反应过来问余瑜,“我请客吧,你是喝茉莉奶茶吧?”
余瑜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让他请客,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婉拒。
发成绩时那种无力至极的、怎么做都做不好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好在景宝辉没有停在这里,而是继续问,“你家是住在这附近吗?”
北方十一月已是初冬,余瑜正在理头发,一摇头搭在前面的头发和羽绒服摩擦生出静电,余瑜的头型瞬间“爆炸”了。
景宝辉一瞬间好像看到了了小时候在科技馆见的静电球,手触在上面微麻的感觉让他记忆犹新。
“我只是随便走走到这…”余瑜按下自己的头发,把它们理顺在脑后,不好意思地朝景宝辉笑一笑,“我家在国有街那边。”
“巧了,”景宝辉付了账,拿过奶茶递给余瑜,“我家在柏城小区。”
“那很近了。”余瑜有几分惊喜。
“不早了,一起回家吧?”
奶茶的热度顺着指尖传到余瑜心底,不烫,刚刚好的温暖。
正值晚高峰,景宝辉和余瑜一路沿着街边步行,倒也避开了人群的喧闹。
“上次买的那本书,你看了吗?”
余瑜问出口才想起上一次来买奶茶也有小半年了,那本书还是一本时令杂志。自己这问题强人所难了。
没想到景宝辉还真来了兴致,“我得谢谢你把那本书让给我。”
余瑜转过头好奇地看他。
“你知道‘我们仨’吗?”
“杨绛先生?”
余瑜看见景宝辉眼里有了惊喜的光,似流星划过,璀璨夺目。
“你也知道啊,”景宝辉说着有些自嘲地笑,“那本杂志上有选段,我看了全版,觉得没看够嘛,还去找了先生翻译的《堂吉诃德》,结果…”
余瑜也忍不住笑了,“风格完全不一样啊。”
“就是啊,”景宝辉的嗓音有着男生特有的音质,温和平缓,“买回来才发现自己犯傻了…”
“我都好久没有买书看了…”余瑜有些低落,“上初中之后不知不觉就好忙。”
“你很厉害啊,”景宝辉低下头看着余瑜,眉眼和嘴角含着恰到好处的温和关切,“不只是学习…萧瑾那么脾气怪异的人都能和你好好相处,老师们也都很喜欢你啊,我们都觉得你特别厉害。”
明明相同的事情,从景宝辉的角度切入,好像所有让余瑜烦恼的事都变成了自带阳光。
“而且…”景宝辉低声笑起来,“九洲那个二百五要知道你觉得自己很忙应该会窒息而死吧。”
“啊?”
“你不知道,”景宝辉的叙述依旧平和沉稳,却不会让人觉得无趣,“我和那个二百五是打小的同学,从…幼儿园开始就同班。他天生过敏体质会窒息,还抢救过一回来着。”
说的余瑜有些担心起来,“这么严重?”
“那时候不知道过敏,后来避开过敏原就好了。”景宝辉示意她不必担心,“那货还觉得你每天特别清闲成绩就能赶上他,心里不平衡一脸幽怨。”
余瑜想象着安九洲一脸幽怨的表情,不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所以啊,”景宝辉又微笑着低头看余瑜,“我们余瑜大小姐很厉害啊。”
“大小姐”是语文老师送给余瑜的爱称,说余瑜的气质文静像古代大门不出的大小姐。
不短不近的路程,景宝辉和余瑜聊了龙应台,聊了钱钟书,聊了曾把这片土地纳入华夏版图的成吉思汗和努尔哈赤。景宝辉给余瑜讲了安九洲走下神坛后的傻愣模样,讲了自己一路在安九洲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映衬下长大的“心理阴影面积”…
彼时余瑜一向觉得十一二月里风干干的,真的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冷的冻人。
当然最重要的是十一二月里没有假期。
看到了自家小区的大门,余瑜惊觉自己居然没有冷。
和景宝辉告别走进小区,大约是楼太密集产生了狭管效应,西北风扑面而来,吹得余瑜脸僵僵的。
心里却像揣了一个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火种,烘的她暖和和的,又很安全不用担心被烫到,格外踏实。
最美好的事莫过于耳机音量刚刚好盖过外界的噪音,闹钟响起时你刚好自然醒,下雨天你刚好带了伞,你饿了刚好可以放学吃饭,你困了刚好身边有张床,你想给他发短信的那个人刚好给你打电话。
和景宝辉聊天,仿佛两人是已经相熟几十年的旧友,一杯奶茶,无需多作解释,你说了他便懂了。
余瑜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她总要频繁地解释自己这样做的时间地点环境起因经过结果,时间一长,和父母说话都变成了一种麻烦。
能在这时候找到一个人说话,真的很不容易。
于是余瑜格外珍惜这个可以说话的人。
于是余瑜过分珍惜这个可以说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