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时候余瑜曾做过一道题,向泳池中注入水量的变化是一条先增后减的抛物线,问哪一时刻泳池中的水量达到最大值。
余瑜选了抛物线的顶端,被告知答案是抛物线递减至零的那个点。
讲课的那个那些大水壶不停喝养生茶的女老师咽下一个红枣,和她说增加的越来越少毕竟也是增加。
余瑜当时若有所思,后来觉得若是自己早点明白这个道理,或许初中的第一年过的不会那么悲观。
——题记
(二百字的题记…)
初一,摸底考试。
余瑜十年人生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
摸底考试突袭?exm?
当然那时候还没有exm,所以余瑜只能对着卷子干瞪眼。
行了,答吧。
英烈中学果真名不虚传,考的东西五(杂)花(七)八(杂)门(八),字音字形古诗文默写这些就算了,一会儿四书五经文房四宝都上来了。
余瑜语文和英语答的还不错,没出现因为看不懂题鬼哭狼嚎的情况,但数学就比较惨了。
余瑜没有学过奥数!
反正是摸底嘛…展现出了自己的能力水平,余瑜觉得也就可以了。
可结果很欧亨利。
余瑜是全班第二,在一千多人的年级里排四十几名。
第一倒是不出意料是安九洲,这货在交卷之后就说了题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难。
许懋班级排名是第四名,学年一百三十几。很不巧,学校为“重点选拔”组织的提优补课刚好截止到一百二十名。
许懋自然是不甘心,林林总总列数了好多扣分有歧义的地方,脸上终日阴云密布。
萧瑾排名二十七。不比余瑜、许懋她们红着脸接受表扬,大有泯然众人的态势。萧瑾也无所谓,怎么着他也是中等生了。
但是萧瑾发现了悲催的地方——他大概是太久没听课了,听着听着就忍不住乱动走神,回过神来下课铃都响了,笔记记的乱七八糟。
同桌的女生叫李以园,有点像他曾经的同桌吴淑莹的样子,娇气事儿多爱八卦。偏偏人家这回考试是全班第五,整天对他颐指气使他也不能说什么。
李以园的笔记宝贝似的,遮的严严实实的唯恐被偷瞄了去:“你和余瑜是小学同学,万一把我的经验透露给她呢…我还想超过余瑜呢。”
才上初一的孩子,又能有什么经验?但人家既然这么说了,萧瑾只当自己枉为君子,干脆跑去借余瑜的笔记。
他们是小学同学嘛。
余瑜倒是二话没说把笔记甩给了他,“抄吧,上课之前还我。”
李以园看到萧瑾借回来的笔记,又满腔热情要上来看,被萧瑾原话堵了回去:“我和人家可是小学同学,人家的笔记要是给你看了,你超过她怎么办?人家还想考全班第一呢。”
李以园气得咬牙。
然而此时的萧瑾,终究还是“嫩”了点。
李以园仗着成绩好,拿了一回乔找童芳要求换同桌。
然后余瑜一个早上到了学校,一脸惊讶地发现萧瑾坐在自己的斜后方。
余瑜后桌的女生一脸绝望地看着余瑜——李以园这么一闹,萧瑾不好相处的名声算是传开了。
余瑜投给那女生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心里其实替萧瑾捏了一把汗。
心里也疑惑,萧瑾性格不算讨人喜欢,但像他一样的男生也不是没有啊,好不好相处这种因人而异而又人云亦云的事情怎么就都让他遇上了。
这么想倒不是她有多关心萧瑾,而是她和安九洲如今代行班长职务,时间为一个月。童芳是真的会在班级事务上听取班干意见的人,这次的事她不知道,安九洲必然是点头了的。
好像被安九洲给卖了。
余瑜想到这心里有一点不舒服,她已经和安九洲明言自己过了代行期就不想再做班长了,安九洲二话不说就把他眼中的麻烦打包丢到了自己面前是几个意思?
果然,不出一个月的时间,余瑜后桌的女生来找余瑜,依然是说萧瑾不好相处,希望余瑜一起和她去找老师要求换同桌。
“你是代班长,分量重一点。”
原因…是考试的时候她的成绩下降了一名。
一名。
月考之后进行班委选举,余瑜直接把名字投在了学习委员下面。
学习委员和劳动委员是班委里公认最累的。但对于如今的余瑜来说,让她批作业搬东西都使得,她只求这群祖宗们放过自己,让她过两天安生日子。
安九洲一个月来谈不上游刃有余,但比余瑜强的多。而且,他有着从不掩饰的对名利的渴望。
余瑜的家庭教育是比较传统的,先义后利才是基本准则。但“君子和而不同”,她从未公开评价过安九洲的价值观。
因此想了又想,余瑜下笔的时候还是拐了个弯儿,把班长的选票投给了李玟。
李玟的成绩在中游浮动,是那种追求能力全面发展的人。课外的社团、学校组织的英语沙龙甚至学校一帮打扮的小混混儿的男生她都混得很开。而且最重要的是,李玟撑得住场子。
这是余瑜现在自认为最缺的一点。她小学也曾是大队部核心人物,但却是旗手,重点和红旗打交道。站在人堆里的余瑜,就像一滴水滴进沙漠,转眼就不见了。
存在感极低。
所谓人最缺什么就羡慕什么,余瑜羡慕李玟的外场和气势。
虽然几年后余瑜就会知道,自己没有做到透过现象看本质。
言归正传,闹哄哄一节班会选出的班委,首先面临的就是萧瑾的问题。
谁也说不出他哪不好,就是没人愿意和他做同桌。
好在,刚开学不足半个学期,童芳有作为班主任的顾虑,萧瑾同桌的问题每次在班委会上拿出来讨论来讨论去,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
李玟以微弱优势战胜安九洲,二人一正一副做了班长。余瑜降一级成为学习委员,也算求仁得仁。
但是余瑜现在突然不想开这个班委会了。学习委员在这种事情的商讨上本就是凑数,而且即使她依然是班级第二,也改变不了存在感本来就低的事实,意见甫一出口,就被湮没在此起彼伏的争论中了。
余瑜突然觉得很累,在这里,有太多东西是她驾驭不了的了。比如班务,还比如……成绩。
优班的座位是按照排名来的,一百多个人上大课。余瑜上一次的排名是二十九,和安九洲隔着一排。
余瑜的目标是下个月去安九洲那排坐。
她上个月的目标就是去安九洲那排——当时还是她的前一排,结果她只前进了几名从一排的旁边移到了中间,安九洲却还往前了一排。
余瑜实际上是有一点挫败的,她已经努力向安九洲看齐,但实际上距离却越拉越远。
而且余瑜发现,自己开始吃力了。
优班的课程不同于平时教学,完全是会就过不会讲一讲再过。余瑜记笔记的时候时常写了一个标题结果老师根本没讲芯子。
其实写下的标题余瑜也不是不会,但她习惯了全面的记笔记方式,这种勾勾画画只记重点的笔记让余瑜很忙乱。
而且…因为笔记的条理性欠佳,有时候着急字写得又乱,余瑜记完了就不再想看了,有时候还要借安九洲的。
安九洲倒是适应这种上课方式,讲到他烂熟于心的部分他还能在下面写写习题,笔记也比余瑜有条理得多。
安九洲谢余瑜在他忘性大的时候帮他带晚饭带水喊他来上课,对余瑜这种在他看来无理取闹的做法才颇多纵容。在安九洲看来,余瑜虽然是他的同学,但有时候像小孩子一样天真得不得了。
比如安九洲真的不理解为什么笔记乱一点余瑜就看不下去了。
再比如安九洲也不理解为什么白天在班级上课的时候余瑜要事无巨细把那些简单的东西听一遍又一遍,时间那么宝贵,多做点题或者睡一会儿不好吗?
还有余瑜把他当做目标的事,安九洲觉得这话说给老师听一听还可以,余瑜想进步,看她自己的学年排名就可以了,总追着他他都要以为余瑜喜欢自己了。
但余瑜不这么想,在父母和老师的双重压力下她的目标已经不知不觉地从“去安九洲那排坐”到了“超过安九洲拿班级第一”,看着随时随地不在有形无形展现着自己实力的大学霸,余瑜深觉自己的实力已经都拿出来摆给别人看了。
她没有安九洲那样从不同渠道认识的朋友,优班同学几经变化,都有安九洲的发小、一起学奥数的同学…可自己除了班级同学——也就是安九洲——以外,谁都不认识。
可毕竟也不能什么都去找安九洲吧…
在班级就更尴尬了,余瑜岁数小一点,又是传统教育下长到这么大,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视,八卦传闻一概与她无关。
可是这样她也和女生们热衷的圈子基本无关了。所以两个月过去,几乎没有女生和余瑜谈得上关系好,余瑜就像是透明一样,没有任何性格特征。
这是余瑜迄今都觉得矛盾的一点,似乎不太好的八卦可以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孔子所谓处理人际关系的“礼”反倒让她脱离大部队。
雪上加霜的是,余瑜彼时是个不折不扣的三好学生,工作勤勉品学兼优,加上她做的又是不常与班主任打交道的学习委员,也就给童芳留下了听话省心的印象,对余瑜的过分关注逐渐减少。
余瑜不是觉得这样不好,但综上几点原因导致的就是——她一到下课就尴尬的长蘑菇。
她又不困,不可能每个课间都睡觉。同学们玩作一团恨不能掀了房盖的时候,她只能看着,不,看都看不出笑点在哪里。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大半个月,十一月的月考,余瑜学年二十八名。
安九洲已经奋斗到了学年第七,余瑜坐在优班的大教室里已经看不到安九洲的后脑勺了。
而且…李以园这一次春风得意,学年十六名超过余瑜成了班级第二。
童芳在上面做考试总结,余瑜觉得那些诸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赶不上别人进步的速度你就退步了”的话好像都在说自己。
自己前进不够,班级排名下降,被李以园反超,没有跟上安九洲进步的步伐…
在老师一遍一遍强调“对号入座”的时候,余瑜已经快要崩溃了。
她不是态度不端正啊,她真的想进步啊。
下课铃响,周围尽是安九洲展开校服外套包了一堆吃的请客的引来的哄闹,李以园在一众女生的吹捧下眉眼间毫不掩饰的得意,以及更多的“还好老师没点我名字刚才说作业完成态度吓死我了”,“你说家长会她会不会找家长啊”blabla的言论,却好像都和自己无关一样。
余瑜越发觉得这个世界对自己一点善意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