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四十天的寒假,萧瑾余瑜他们也就从小年休息到初七。
这是高中语文增考文化常识以前余瑜觉得阴历最有用的时候。
所以等到正月十五的时候,被开业大吉的鞭炮轰炸了几天的余瑜只觉得空气格外安静,完全没有过节的意识。
还有…平时挤得人神共愤的公交车今天居然有座。
余瑜坐在后排的座位上小口小口吸溜着装在塑料杯里的滚烫的粥,化学课本告诉她pvc加热是有毒的,但是余瑜在死于饥饿和死于安乐死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车窗没有关紧,一阵冷风吹过余瑜只觉得全身的热量都被卷走了。
余瑜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粥,不再考虑塑料分解的事情,不喝粥她不是会死于饥饿,是会死于饥寒交迫。
侧身避开窗户的缝隙,余瑜瞥到了正向车上迈进的队伍里熟悉的身影。
余瑜举着手机,满意地看到萧瑾回头。
萧瑾对上余瑜这种小孩子的行为,满脸都是大写的无奈,上车之后却还是放弃了前排的座位站到余瑜旁边。
余瑜自然而然接过萧瑾的书包,口中嫌弃道,“真够沉的。”
“是沉,我一天课。”萧瑾到了变声期,嗓音有些沙哑,“拿来我背着吧。”
余瑜的嫌弃被迫戛然而止。
实践证明,萧瑾话题终结者的称号从来不是浪得虚名。
“给,”
余瑜疑惑地看着萧瑾递过来的奶茶,“萧瑾,你什么时候好上这一口了?”
萧瑾似乎嗓子不大舒服,轻咳了好几声,“这里面有圆子,勉强充当元宵。”
余瑜受教一般地点点头,把喝光了的粥杯装进塑料袋系好,接过萧瑾的奶茶喝了两口。
香芋圆子,听萧瑾一说是有一点元宵的感觉。
吃的嘴里呵出来的气都是奶茶的味道,余瑜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今天元宵了?”
“今天不是元宵,是正月十五。”萧瑾自从变声开始就很少大笑,表情一本正经。
余瑜捂住脸苦笑。
车上人这么少,是有原因的啊…
到了上课的地方,就看到安杭把胳膊摔了,倒在地上鬼哭狼嚎。
安杭为自己诸如此类的作死行为找了一个酷毙的借口,就譬如此时,呲牙咧嘴依然叫嚣着“我不抽烟不喝酒不谈恋爱不打架斗殴不上网不通宵打游戏不杀马特还叫青春吗?”
余瑜都好奇他怎么把这么一大长串全都记下来的。
呜哇呜哇的120总算载着安杭的惨叫呜哇呜哇的离去,似乎是骨折了,不过年纪小,很快可以恢复。
余瑜有那么一瞬间理解到了安杭口中的青春,就像安杭手臂上的骨头,因为年轻,很快就可以恢复。
哪怕拦腰斩断,亦可破镜重圆。
于是课就上的有些仓促和不安定,大家都有些记挂安杭的伤,童芳想责怪却也有些心疼,闹闹哄哄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回程的路上人渐渐多了起来,街边摆满花花绿绿“不能吃的”元宵的地摊昭示了日期。
在余瑜眼里,有些不属于食物的颜色的东西——比如和纯蓝钢笔水一个颜色的元宵——都属于不能吃的东西。
像极了小时候动画片里恶婆婆的毒药。
“你想放鞭炮吗?”萧瑾突然问。
“啊?”
“今天是过年最后一天可以放鞭炮。”
“哦,哦哦。”不断有冷风灌进来,余瑜大脑的运转像是漏了一拍,“我回去把没放的烟花都放了去。”
“咳,”从教室出来的十几分钟里,萧瑾第n次重复清嗓子的动作,“要不要一起?”
“也好啊,”余瑜专心致力于把车窗的最后一丝缝隙挤压到最小。
“笨死啊你要,”萧瑾实在看不下去车窗受余瑜如此摧残,伸手把窗户关紧,又捏了捏余瑜的羽绒服领口,“你穿的也不少啊,就那么冷?”
然后萧瑾就感到一块冰毫无征兆地落在自己裸露的脖颈上。
还是干的。
“同情一下非恒温动物的悲惨境遇吧,”余瑜适时收回了冰凉的手,“你的风凉话要是能从南边吹过来我感激不尽。”
萧瑾蹲下冲余瑜吹了一口气。
余瑜吓了一跳,却对上萧瑾带笑的面庞,“暖和点没有?”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好吧,下南。
这样一笑倒是感觉全身不再冷冰冰的没热度。
余瑜也笑了一下。
“过完今天这年啊,就算过完喽!”边上不知道哪个大叔的感慨飘过,余瑜心底也升起一丝感慨来。
元宵过完,新年的中国红,鞭炮,吉祥如意都随之远去,阴历也不再被提起;到三月开学前算上几天假期余额,然后是**叔叔来了又走;再之后是刚开始没几年的清明小长假(虽然余瑜真的不懂一天哪里长,作业长吗),随之缩短的“五一”黄金周、“五四”表彰大会,到六月是他们已经过不成的的六一儿童节,然后算算日子盼着过暑假…一个假期过去,教师节中秋十一接踵而至,漫长的冬季没有假期的调节被拉的无限长,然后是圣诞元旦,考完了期末考,又开始翻着日历找阴历小年是哪一天,几日春节就像鞭炮热闹至极,然后转眼成灰,又是元宵,再感叹一句“年又过完喽!”
短短几百字,就是年复一年。
那时候的余瑜,真的觉得学生时代还有无限长,觉得自己的年年岁岁岁岁年年,也不过重复这几百字的进程。
而她和萧瑾,似乎就会这么年复一年的一起走下去,吃对方的穿对方的用对方的,说说笑笑,就这么长大,再老去。
就这样一起,活在不老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