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期的最后一天,语文长长的作业单末尾加了一项:《呼啸山庄》或者是《简爱》的一千字读后感。
说到语文老师,初一暑假齐奶奶退休,看着一群孩子强忍住好奇的神情好笑之余告诉他们新老师姓韩。
刚学过爱国篇目《最后一课》的学生们给素未谋面的老师定下了“韩麦尔老师”的绰号。
“韩麦尔老师”到送走了这一届“猴子一样的学生”的时候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中文是世界上最美的文字。”
余瑜和韩麦尔老师相处的很好。
不同于齐奶奶对余瑜的怜惜疼爱,韩麦尔老师和余瑜更像是姐妹或是忘年交,有什么说什么,不因为老师和学生的身份差别而有所顾忌。余瑜可以帮韩麦尔老师照管她上一年级的女儿写作业,可以和韩麦尔老师说起他们同学之间的小趣事。
韩麦尔老师接班的时候,余瑜的语文成绩只能说是好,在众多语文成绩不错的学生中着实不出彩。一年多过去,余瑜已经成了语文单科前几名的常客之一。
如此,留作业自然是余瑜不可推卸的责任,突然多了一项作业,余瑜自然难以不被波及。
就连安九洲也来问这项作业可不可以不写。
“怎么了?”余瑜对着安九洲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疑问,“别的科目也都有加作业啊,一篇读后感又不是很多。”
“不是,”安九洲挠了挠头,显得有些尴尬“主要是这项作业…?《呼啸山庄》和《简爱》都不是咱们名著题划定范围内的,所以也不一定就要看…”
余瑜反驳,“可是看了又没有坏处,更何况老师都当作业留了。”
安九洲于是沉默,然后问道,“是不是,余瑜,在你看来,只要老师留的作业,就是必须完成的?”
余瑜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烁着不解的光芒,“不对吗?”
安九洲一低头,目光就落在了余瑜的眼睛上,余瑜这样看着别人的时候是让人不送拒绝的。她个子矮,又是坐着,仰着脑袋看他,眼睛里只有分明的黑白,水盈盈的,没有像他一样长期熬夜留下的干涩和红血丝,课本里怎么说的来着,像“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
刚上初中的时候安九洲是有些懵的,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来到了这么一个学年前十一个都进不去的班级。虽然他自己也进不去。
俯瞰三班,这个感觉不可谓不爽快,可是也意味着老师们在课堂上总会翻来覆去翻来覆去地讲授那些很基础的知识,一来二去,安九洲的耳朵都磨出了茧子。
安九洲一直觉得余瑜是和自己站在一个高度上的人,可他觉得无聊的那些课,余瑜却每天听得津津有味,除了美术作业需要萧瑾协助完成以外,余瑜连从不加入考试范围的史地政生也听的认认真真。
余瑜很少单独给自己买练习册,她所做的仅仅是早睡早起,认真听课,按时完成作业,做着父母和补课老师从小和他说的“根本不够”的那些事,并且从不怀疑自己,也从不会偷偷摸摸地打听自己这个自己这个始终压在头上的盖子在哪补了课,又做了什么卷子。
现在还早去完成所谓“提高素质”的读后感。
对于安九洲来说,他们又不是素质教育,提高什么综合素质。
可余瑜又切切实实考得和自己不相上下。
质疑归质疑,在找到更好的方法之前,安九洲不否定题海战术两年来带给他的一切。
他对这个文学气息浓厚的像从那本书里走出来的一样的韩麦尔老师,也没有多少好感。在安九洲看来,韩麦尔老师浪费了太多时间在一些考试不考的东西上,使语文学习的作业量变得前所未有的庞大。
当然,坚持执行的余瑜确实在语文上取得了骄人的成绩。可所谓骄人,也不过就是七八分的分差。安九洲自问若自己是余瑜,绝对会把时间放在分数只是寻常的数学上,比起死记硬背的东西,显然算题更有意思更富挑战性。而且效果更好,风险更低。
安九洲记得在很小的时候,在爸爸的专业书里看到过一句话,“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当时记住是因为通篇就这么一句自己看的明白的话,可现在每每想起来,安九洲都觉得不无道理。
可是余瑜好像不懂,或者说,对于余瑜来说,听话和考出好成绩事并列的目的,可对安九洲来说,前者只是有时用用的手段。
“你还真是小啊。”
余瑜不明就里,“我是比你小点,可咱俩也就差半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