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成绩这一天总是比较乱的,在萧瑾口干舌燥地讲完关于数学最后一道大题长篇大论的一般性步骤之后,不甘心不刷存在感的许懋冷哼了一声,“不会算就别说啊,拿那么麻烦的方法误导我们。”
萧瑾一时尴尬,在众目睽睽下笑脸很快挂不住,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镇定自若。
景宝辉抱着篮球站在一边,他听不懂题,却不得不在这里等安九洲一同放学,“大姐,这话说的可就过了啊,我连被误导的能力都没有。”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就是”。
“你帮着他?”许懋被拂了面子,斜眼看着景宝辉,脸上带了嘲弄,“余瑜还站在这呢,你和萧瑾说不好什么关系吧?”
萧瑾闹了个大红脸,被许懋瞧了个正着,看了什么笑话般得意洋洋地笑。
“许懋!”
余瑜的声音清脆,却没什么震慑力,许懋自顾自说出下面的话,“景宝辉,我劝你一句,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那功夫多在你家余瑜面前刷刷存在感,你看萧瑾的觉悟就比你高…”
“啪!”
许懋话没有说完,就直接被打懵了。
旁观起来很有意思的画面,一米五的余瑜仰着头,眼睛瞪的圆圆;许懋脸上几滴水珠从她手指的缝隙渗出来。
回到正常时空,余瑜背过身去双手撑着窗台,眼泪像拧开了龙头,无声地顺着脸颊淌下,打湿了窗台上的灰尘。
童芳进来了。
童芳看到的画面,周围人作鸟兽散,许懋指着余瑜,“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余瑜一副受了多大伤害的样子伏在窗台上无声哭泣。萧瑾面色平静地转过身对着黑板不知念叨着什么,景宝辉手忙脚乱拿了一打面巾纸弯腰递给余瑜,小声说些什么,似是在哄劝。
童芳瞬间冷了脸,“怎么回事?”
许懋气的满脸通红,“余瑜打人。”
“余瑜打人?”童芳在“余瑜”二字上加了重音,显然是不相信,“打谁了?”
许懋指指自己的脸,低头一副委屈模样。
童芳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许懋脸上有哪怕一点点印子,只好问余瑜,“许懋说你打人了?”
余瑜张了张口,眼泪又流了下来。
整张脸连耳朵都是红的,童芳也看不出什么,想喊萧瑾过来问问情况,发现刚才还对着黑板念念叨叨的萧瑾已经不知道哪去了。
“景宝辉,”童芳看到在场唯一一个心绪平静的学生,“怎么回事?”
“怨我,怨我。许懋说萧瑾做题的方法太麻烦是误导大家,我说你这不寒碜我呢吗,我都没听懂,然后,然后…”景宝辉正语塞,突然听到安杭一声“余瑜儿呀你可别哭了。”
童芳和景宝辉同时转过头去,就看背对他们余瑜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抖一抖的。
抽泣压抑着传出来。
余瑜其实没怎么着,只是心里委屈的不行。
八卦她和萧瑾,和景宝辉,和安九洲。
余瑜是到了高中才知道有女生把和很多男生有小暧昧当做一种可以炫耀的荣光,她一直觉得接受不了。
而且在此时的余瑜眼里,许懋肆无忌惮的八卦是非常具有杀伤性的,
人在少年的余瑜还不够强大,明知是八卦也避免不了受伤,还是特高的级别。
没错,先动手的是又羞又恼,然后恼羞成怒的余瑜。
余瑜的这一特点从小就被余妈妈说“不知道随了谁,家里长辈儿可没有这样的。”——在余瑜能够冷下脸跟你争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落你的面子,气得哈哈大笑看得你心里直发毛(别急,这些都会出现的)…的时候,安心吧,她不是真的生气。
余瑜怒气冲斗牛的时候,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动手打人。
而且完全没有打人不打脸的觉悟。
据说余瑜从婴儿时期就是如此,对着家里一个喷了满身劣质香水还执意对她的睡姿指手画脚的亲戚,伸出“肉乎乎的莲藕一样的”小爪子就把人家脸上的粉底弄的一条一条的,然后自己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就开始号啕大哭。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的杰作不满意。
现在的余瑜比十几年前多少进化了一些,打人之前伸手在窗户外面抓了一把雪。
在余妈妈看来,打人不打脸的古训给余瑜的教训是打脸不能留下罪证。
打完了,火气消下去了,尤其是许懋捂着脸的动作让余瑜委屈的心情占了上风,眼泪潸然而下。
冤枉…她今天可没有打脸啊…
余瑜和许懋的身高差此时在二十厘米左右,余瑜火气直冲大脑不代表脑神经坏掉了,知道无论是从武力值还是如今的场合都不适合打脸。
她只是扬手狠狠把雪灌向了许懋的衣领,结果许懋反手就要往余瑜脸上扇。
余瑜更生气了,打脸这种专利她自己都舍不得用,居然还有人抢?
用时下流行的宫斗体例,简直“放肆!”
那响彻全场的一声,是余瑜偏头躲过是一头黑亮的马尾打到许懋校服上的声音。
和余瑜含着怒意的“许懋!”一般清脆,比起前者倒是效果显著。
童芳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抱着“一个巴掌拍不响”的思维,两个都训了几句了事。
吃晚饭的时候,余瑜就自己通红的眼睛向余爸余妈解释了整件事的过程。
余瑜其实是有一点不满的,这都叫“一个巴掌拍不响”,自己难道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才对嘛?
本来是诉苦,谁知余妈妈从头至尾就抬头看了女儿一眼,一脸的不解,“人家不是没有伤到你哪里吗?你这么斤斤计较干什么?”
余瑜本来说的声泪俱下,听到这句话抽噎了几下就闭了嘴。
余妈妈很满意,吃饭的时候哭哭啼啼的终归不好,万一呛到了怎么办。
可是余瑜心里已经不只是委屈了,更多的是凉意。
没有人在乎她是不是受了委屈。老师也好,父母也好,都只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已。
只要这件事经过去,矛盾的双方承认错误握手言和,就可以了。至于认错低头的究竟是不是该认错的那一位,他们不在意。
第二天早上去学校扫除,余瑜就有点不情不愿了。本来是为了她热爱的班集体和老师,也为了父母一句“懂事”的夸奖,可现在二者都对她翻了个白眼。
偏偏还在校门口看到了不速之客。
许懋妈妈看上去是个性子很厉害的女人,浓妆艳抹下衬得她吊起的丹凤三角眼更加凌厉。她斜斜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小姑娘,“余瑜吧?”
“阿姨好。”余瑜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在许懋妈妈那句“昨天欺负我们家许懋的是你了是吧?”没说完之前果断溜进了学校里,留下许懋母女在门外指着她说不出话。
应该得意的事情,鼻子却有些发酸。
许懋你看,余瑜还是很羡慕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