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非去不可!”王中军叫道。冷汗一道道顺着脸颊往下流,只是,他的面容坚毅而倔强。
“不行!我们,包括你,谁也走不了。你看到的,我们,被隔离了。”苏医生道。
“隔离!为什么?”王中军深感不解。
“在陆燕燕身体上发现了病毒。我们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病毒,所以……”苏医生解释。
“陆燕燕。她怎样?”王中军的一双手紧紧攥住了苏医生。尽管是病中,看来王中军倾尽了全力,这一攥几乎让苏医生痛出声来。
“对不起……我?”王中军抽回了手,感到抱歉。
“没事!”苏医生道,“她没事。至少到现在,她没事。你别担心。”
王中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闭上了眼,或许他累了。苏医生看着王中军,看着他的双眼中肆无忌惮地涌出了泪水。
苏医生觉得同病相怜。
苏医生为王中军整理了被子,嘱咐他静心休息,随后就走出了帐篷。迎面碰上了俞小柳。
“他怎样?好些了吗。”俞小柳问道。
“他的身体恢复没问题——没有出现皮疹、出血等情况,我们应该乐观些。”苏医生道,“这种时候,击垮我们的往往不是疾病本身,而是我们的思想。”
“苏医生,你说得对。”俞小柳道,“面临绝境并不都是坏事——有失去才有获得。别担心我,我能承受。”
苏医生笑了。俞小柳也笑了。
离隔离帐篷500米,在一处避风的平地上,救援队正在整理装备。
即将展开救援,救援队内部对于救援方式产生了绝对的分歧——一半的队员坚持强攻,而另一半的队员选择了静默救援,突然袭击。双方各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
“我相信他们有智慧,可是我们有先进的武器——一旦我们进入,我愿意相信那将是一场屠杀。因此,我们不必顾忌它们的反击。地狱魔鬼——我们才是它们的魔鬼。”救援队应队长道。
“可是,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溶洞里面是它们的家,我们一无所知。再说了,到底有多少地狱魔鬼,它们到底还有什么厉害之处——这些我们都得考虑。我还是坚持不打无准备之仗——我们得一步一步来。任何冒进,都不可取。”救援队付副队长道。
“时间就是生命。”应队长坚持,“唯有雷厉风行,才能为失联人员争取生机。”
“那叫打草惊蛇。”付副队长也坚持。
“两位队长说的都有道理。”李总指挥道,“地狱魔鬼有灵性,且带有病毒。我唯一的要求是——你们每一个人都要懂得保护自己,也保护每一个人。你们进入后,尽最大可能找到它们的巢穴,失联人员很有可能在那里。如果和地狱魔鬼遭遇,千万不要光追求杀戮,一定要步步为营,以解救失联人员为上。”
“应队长,这是风筝线救援队黑甲虫发过来的‘溶洞三维路线图’,是根据王中军的描述绘就。”雷达手景炯道。
“好!大家一起研究下。”应队长招呼队员们观看路线图。
“记住了吗。”应队长道,“鉴于溶洞地形复杂,付副队长,由你殿后,收拢队伍。我们决不允许一个队员掉队。”
“是!”全体队员应声道。
“出发。”应队长命令道。
12名救援队员鱼贯而出。他们都是从上级市武警特警队选拔的,不是诸如雷达、爆破、机械等的专业操作手,就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
12名队员沐浴着朝阳一个个从山顶峰林的安全点攀援而下。他们背上的枪械在阳光下闪着铮亮的光芒。
陈选标站在帐篷门口,目送着它们一个个消逝在山顶峰林处。他的旁边,站着王中军。
“他们会救出俞功大哥和小鱼儿的。”陈选标道,“你可以放心了。”
“又过去两天了——俞功大哥,你可要坚持!”王中军喃喃自语。
“他会坚持的。”陈选标道,“我相信,他没有救出小鱼儿,就不会倒下。是不是?!”
王中军点点头。
另一个帐篷中。俞小柳、苏医生面对面坐着。
这样的被隔离的日子是难熬的。
“记得非典的时候,我在单位值班,这一忙就是一个多月——现在想想,那一个多月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苏医生道。
“万事抵不过坚持两字。如果一个人觉得自己坚持的事情是有益的,是正确的,那么,时间又算得了什么。”俞小柳道,“就像我们在这里,也是一种坚持。”
“是!”
“怎么也想不到,一群人会有如此强大的生命力量。”俞小柳道,“我在想,如果是一个人,也能如此坚持,是否也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想,也许吧。”苏医生道。作为医生,见过的病人千千万,能够坚持到最后一刻,才坦然地告别这个世界的也大有人在。
但是,对于俞小柳来说,人生命运的印记或许远比苏医生来的深刻。
“我曾经参与一次救援。在一场特大的山洪面前,我们风筝线要救援的是一个因救出了一个被洪水围困在河道浅滩上的孩子而自己深陷绝境的男子——他也是一名救援队员。我们千方百计搭建了一条救援通道,开始实施救援——可就在咫尺距离就可牵手的情况下,男子放弃了被救援,瞬间被洪水冲走。找到他是在三天以后,我永远忘不掉的是他的脸上带着微笑。”俞小柳平静地讲述着,但是,苏医生听着听着,悚然动容。
“当时一定很危险吧。”苏医生道,“他的放弃和坚持一样伟大!”
“是吗?”俞小柳问道。
“是的!”苏医生道,“也许他是这样想的——自己可以选择被救,但是,作为一名救援队员,当时他对救援环境一定有了深刻的判断——两个人一起上救援通道,会有一起深陷绝境的危险——于是他放弃了自己。”
“可他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俞小柳几乎叫起来。但很快,俞小柳平复了自己的情绪,道:“一次失败的救援,会跟随我们很久,甚至于一辈子。苏医生,你有这样的感受吗?”
“我又何尝不是。”苏医生的语音也变得低沉,“一个七八岁的漂亮女孩,就在我的面前离开了她深爱的这个世界——我曾经夜夜做噩梦。那段日子,我真的是痛苦。”
“我的哥哥,我的小鱼儿,希望你们有好运。”俞小柳虔诚地道。
“会的。”苏医生坚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