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本:“我很久没有这样,毫无心理负担地看着天空。原来,中国的天空跟日本的天空一样的蓝!”
陈一鸣抱着身体渐渐变冷的岩本,禁不住失声痛哭。
9
夜晚又一次来到了南京城,被雨幕笼罩的南京市区,显得黑雾蒙蒙。此刻,在金陵大酒店门前,孤独地晃动着一个身影。他在酒店门前站了一会儿,又仰头眺望着酒店的大楼,而后终于迈步进入酒店的台阶。
午夜时分,大堂门口竖立着两个侍者。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什么人。
侍者见状迎了过来:“长官,请问您有何贵干?”
陈一鸣道:“我来找人。”
侍者问:“什么人?”
陈一鸣道:“你们老板。”
“老板?”侍者听罢愣了一下,随后小心地问,“请问先生是哪一位?现在已经半夜了,总经理怕是已经睡了。”
陈一鸣说:“你告诉她,就说陈一鸣要见她。”
侍者听罢想了想,终于拿起了电话。总经理室里,黄云晴拿着电话不由得愣住了!
黄云晴问:“陈一鸣?他来找我?你请他上来吧。”
几分钟以后,陈一鸣出现在总经理室里。
黄云晴问道:“这么晚,你找我有事吗?”
陈一鸣望着黄云晴,叹了口气:“我知道,今晚你肯定没睡。”
黄云晴知道陈一鸣指的是什么,不由得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来想跟我说什么?”
陈一鸣叹口气坐了下来:“我没能救出来岩本,是我的罪过。”
黄云晴说道:“人已经死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陈一鸣:“我知道,我会厚葬他的。”
黄云晴望着陈一鸣,不由得冷笑了:“你是想告诉我你给他准备了一口好棺材?”
陈一鸣:“不是。”
黄云晴:“那你想跟我说什么?”
陈一鸣:“我需要你的帮助。”
“帮助?”黄云晴不由得愣住了,“日本人已经投降了,国共内战一触即发,你想要我帮助你什么?”
陈一鸣道:“我要杀了中村雄!”
黄云晴听罢,又禁不住愣了。
陈一鸣说:“我需要有关中村雄的情报——他的出行规律、活动地点、随从警卫。”
黄云晴问:“怎么?你要擅自行动?”
陈一鸣答道:“对。”
黄云晴反问道:“不等你的党国的命令了?”
陈一鸣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党国不会再有命令了。”
黄云晴又问:“你什么意思?”
陈一鸣道:“如今,冈村宁次是何总司令的座上宾,中村雄是毛人凤的座上宾。党国,还会再有命令吗?”
黄云晴看着陈一鸣,不禁犹豫了:“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陈一鸣道:“因为良心!”
黄云晴看着他,没有说话。
陈一鸣说:“我知道你们也想杀掉中村雄,但是,这个机会我请你们留给我!”
黄云晴说:“为什么要给你?”
陈一鸣说:“如果行动成功,如果那之后我还活着,我会回来找你的!”
黄云晴问:“找我干什么?”
陈一鸣道:“你和你哥哥都一直想得到的——我的信仰。”
黄云晴问:“信仰?”
陈一鸣答道:“对,信仰。我对党国,已经彻底失望了。你哥哥曾经跟我说过的,一个苹果如果已经烂透了,就没救了。党国现在就是那个烂透了的苹果——没救了!我不懂共产主义,但是我却知道——中国不能永远这样。我曾经请求你们接纳我的部下,现在,我希望你们可以接纳我以及我的部下。”
听了陈一鸣的话,黄云晴感到了惊愕,也感到了惊喜:“一鸣,说实话,我觉得太突然了!”
陈一鸣望着黄云晴,眼睛里充满了真诚,也充满了渴望:“云晴,我没有更高的理想,我就希望我的祖国能够走向光明、走向富强。我曾经选择了校长,我追寻他、跟随他,可是他让我失望了——彻底地失望了!现在,我选择了你们,我希望你们不会让我失望!”
陈一鸣说到这儿,眼里忽然涌出了泪水。那样子,就像一个需要母亲爱抚的孩子。
黄云晴的心里一阵感动,忍不住伸出手来,攥住了陈一鸣此时还显得冰冷的手:“不,一鸣,你不会失望的,一定不会的。你知道一鸣,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多久吗?”
屋外响起了雷。闪电,照亮了陈一鸣充满坚毅的脸。
10
白天,在黄云晴和陈一鸣经常见面的中山陵,风尘仆仆的黄天明一脸微笑着走了过来。
黄天明说:“一鸣,对不起,我接到云晴的电话便往南京赶,可还是来晚了。”
黄天明说着,向陈一鸣伸出手去。陈一鸣心情复杂地握住他的手。
陈一鸣道:“不,天明,其实来晚的是我。”
黄天明知道陈一鸣指的是什么,不觉笑了:“晚了,总比不来好,对吗?”
陈一鸣望着黄天明,也不觉苦笑了:“是啊,站在总理的墓前,我的感受颇多。刚才等你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我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黄天明望着陈一鸣笑了笑:“一鸣,这些年你应该看到,中山先生的遗训国民党是否还在贯彻呢?今天的国民党早已经是变了质的国民党,跟争权夺利的北洋军阀还有什么不同?为了他们的私利,他们什么都可以出卖,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部下!现在,日本投降了,他们为了排除所谓的异党,甚至可以与日本战犯结盟,国家的尊严、民族的大义!在他们眼里又算得了什么?一鸣,这样的党国,你早就该把它丢弃了!”
听了黄天明的话,陈一鸣的脸上现出了悲痛的神情:“是的,我早就该丢弃它了,可是我还是醒悟得太晚了!如果我没有亲眼看见国军的总司令居然跟日本战犯称兄道弟、如果我不是亲眼看见国民党军统和日本军阀同流合污一起谋害了我的救命恩人岩本。我现在恐怕还陷在泥潭里不能自拔!我真的是感到很后悔,如果我早一点觉悟,岩本……岩本就不会死了!”
陈一鸣说到这儿,眼里又不禁涌出泪来。
黄天明劝道:“陈一鸣,别后悔了。你现在能够选择共产党,能够选择光明,不仅对你而且对你手下的三千名弟兄都是好事!”
陈一鸣听罢,不禁犹豫地看着黄天明:“你的意思是……”
黄天明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为了更长远的目标,我的上级决定你暂时还要继续留在伞兵团。”
陈一鸣惊叹道:“什么?继续留在伞兵团,不把队伍拉走?”
黄天明点了点头:“对。我的上级经过研究,认为现在就拉走伞兵团时机还不成熟,所以需要你和你的弟兄们暂时还要继续留在国民党的队伍里。”
陈一鸣听罢,不禁沉默了。他犹豫了一会儿,突然问:“这个团,对共产党很重要吗?”
黄天明听罢,郑重地点点头:“对,不仅对共产党重要,对未来的中国也十分重要!这个团是中国的第一支伞兵部队,必须好好保存!”
陈一鸣听了,不禁点了点头:“抗战的时候,伞兵团就一直没有被派到前线,委员长,不,蒋介石——也许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黄天明接着说:“所以,你就更应该保护好这个团!”
陈一鸣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黄天明:“我这次急着从上海赶来,就是要当面向你传达上级的指示——你眼下要做的,就是不动声色地慢慢排查伞兵团里的军统分子和顽固分子,等待合适的时机进行起义!”
“起义?”陈一鸣听了,不禁有些沸腾,“行,我听从上级的!共产党让我什么时候起义,我就什么时候起义!”
黄天明听了也不免兴奋起来:“一鸣,感谢你深明大义!你既然决定投身共产党,那我们就是同志了。一鸣同志,从现在开始,你的代号是‘蒲公英’,到时候会有人和你联系。”
“蒲公英?”陈一鸣听了,不禁愣了一下。
黄天明问道:“怎么?你是伞兵,不像蒲公英吗?”
陈一鸣听罢笑了:“像,像!我的命运,就像战场上空的蒲公英啊!”
黄天明看着陈一鸣,也笑了。
11
伞兵团团部。
从训练场回来的陈一鸣,兴冲冲地走进门来,他大步来到桌子前,拿起事先倒好的开水大口地喝起来。他正在喝着,就见田伯涛笑眯眯地3333走了进来。
田伯涛报告道:“团座。”
陈一鸣面无表情地看着田伯涛:“哦,田主任,有何贵干?”
田伯涛答道:“啊,有一份文件需要团座签署,昨天来找团座,却正赶上团座不在。”
陈一鸣伸手接过文件,不禁回了一句:“你的消息够灵通的啊?我刚回来,你就来了。”
田伯涛听了,不禁笑道:“团座是一团的灵魂,兄弟当然要关注团座了。团座,昨天晚上,您出去了?”
陈一鸣一听,脸色立刻就变了:“怎么?你田主任也要查我的岗吗?”
田伯涛答道:“哦,不敢不敢,兄弟哪敢查团座的岗。兄弟是担心团座的安危,所以昨晚一宿都没敢闭眼睛。”
陈一鸣听罢,不禁冷笑了:“哦,田主任,那我还真得谢谢你了。”
田伯涛:“不不,团座言重了,这是分内的事。”
陈一鸣应道:“哼,分内的事!田主任,你我就不必绕圈子了!你来我这里干什么我很清楚,我的脾气你也很清楚。你愿意怎么搞,我不过问;但是你敢登鼻子上脸,我可不答应!这里是伞兵团,不是军统局,你别搞错了地方!”
田伯涛赔着笑:“这……团座,兄弟记下了。”
陈一鸣说道:“那好,既然记下了,我这里也没有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
“是。”田伯涛应了一声,赶紧走了。
下午,团部门外警备森严;屋内,陈一鸣领着冷锋、书生等几个关正在开会。
陈一鸣布置道:“今天晚上,我们干掉中村雄!”
冷锋等人听了脸上都现出了兴奋!
小K问:“那……我们怎么干掉中村雄?”
陈一鸣道:“天黑以前,我会有详细的行动方案给你们。”
冷锋听了,禁不住问了一句:“我们这次行动,没有军统提供情报支援,我们上哪儿能搞到中村雄的情报呢?还有,事成以后,又怎么撤出来呢?”
陈一鸣迟疑了一下回答:“到时候,一切都会有安排。”
燕子六听了眨巴眨巴眼睛,禁不住问了一声:“那谁会给我们安排呀?”
蝴蝶说道:“就是啊,团座,中村雄那里的警备非同一般,到时候就是一场恶战!我们就是死,也得死个明白呀?”
陈一鸣看看书生,想说点儿什么,可犹豫了一下,又咽下了要说的话,改口道:“弟兄们,我说有安排,就肯定会有安排。我们团里有军统,大家都知道,所以这次的行动要绝对保密,这次的行动方案,现在也绝不能公布!不是不信任大家,这是纪律。大家回去先抓紧准备,但是关于这次行动,任何人都不许向外透露一个字!”
蝴蝶问道:“那……如果有人问起来,我们怎么回答?”
陈一鸣说:“如果有人问,你们就说团里最近要组织小规模的作战演习,所以事先做点儿准备。”
冷锋想了想,突然又问:”田伯涛那条狗可是一直盯着我们,对他我们怎么办?”
陈一鸣突然冷笑了一下回答:“对他我自有办法。这次,我一定要让他吃点儿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