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如果是在过去,李乐天并不会觉得自己的飞刀有什么了不起。可如今情况不同了,倒不是说,在这短短的几天里,他的武功会有多么大的长进,关键是心态变了,此时此刻他对自己充满了信心!他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敌人,无论他是谁!也无论他的身份有多显赫!武功有多高强!只要他是罪恶的!是该杀的!那么他就没什么可怕的!无论多么强大的恶势力,在天地正气面前都是纸老虎!再庞大的黑暗也敌不过天地间的一丝光明!
“咔!”又是一道闪电,照的这大殿如白昼般明亮,照在大殿中央的佛像上,照在佛像的脸庞上,眼睛里,手掌间,人们仿佛从佛像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怒容,当然了,瞬息之后殿内又恢复了如初的黑暗。此时此刻殿里殿外,除了雨声、风声、雷电声,再听不到任何声响,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在屏息凝神紧张的凝望着。
时间一点一滴慢慢流逝,在这漫长而又枯躁的等待中,拈花和尚似乎有些沉不住气了,此刻他突然莫名其妙的回想起了一些龌龊不堪的往事!他仿佛看到有无数张苍白凄厉的面孔在自己的眼前摇晃。是啊!这些都是惨死在自己身下的花季少女!她们临死前的可怖表情,她们眼白中爆裂的红血丝……
鬼!这世上本没有鬼,一个人的影像在另一个人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久而久之便成了鬼。
“你该当何罪!该当何罪!该当何罪……”拈花和尚此刻不仅看到了鬼,而且还出现了幻听,其实这只不过是急雨敲打瓦片的声音,听在心中有鬼的人耳朵里,就变成了可怖的幻听。或许,平日里作恶多端无法无天的拈花和尚,此时此刻真的相信报应了。
他感觉到,自己在天地神佛面前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渺小,他渴望一个归宿,渴望能够找到一个小小的角落,然后永远的躲藏进去,再也不出来。当然了,这种奇怪的幻想只维持了短短的一个瞬间!倘若过了这个瞬间,他就会立刻清醒过来,恢复到先前那种丧心病狂的状态。
可是你别忘了,这是决斗!在一场生死对决当中怎么可以分心呢?怎么可以迟疑和怯弱呢?尤其是在面对像落叶飞刀这等旷世神技时,哪怕暴露出一丢丢的破绽也会被对方毫不留情的抓住!所以毫无疑问,就在拈花和尚走神犯懵的一瞬间,李乐天的飞刀出手了!
要问射中了没有呢?那还用说!当然是不偏不倚正中咽喉!
“谢谢你……”拈花和尚在临死前好像还吐出了三个字。
真的是很奇怪!他仿佛死的很安详!就好像久别的孩子突然找到了回家的路,恬静,淡然,没有丝毫痛苦,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死得其所么?
“哼!谢我作甚?本来就没打算跟你客气!”李乐天跨步上前,踩着拈花的秃脑袋将飞刀拔了出来,顺便在其僧衣上蹭了蹭血。
在场之人全都被这霸道的气势给惊迷糊了,想欢呼都不知道该如何发声。
“小五!把棺材里的和尚放出来吧。”李乐天道。
(2)
“在佛堂后面的地窖里,现还关着三名女子(注:前面提到过的那个老妇的闺女小莲正在其中),小僧这就带您前去营救!只是,您适才提到的那位萧姑娘,早在两个时辰前就被一个叫龙七的施主用马车接走了!”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那个早就不会说话,这是另外一个小沙弥说的。
“啊?龙七?完了!他可是我们的大仇家呀!红姐落到他的手里哪还有个好?快!咱们快点去救她!”罗烟捂着纤腰焦急的说道,原来这伤筋动骨最忌讳刮风下雨,此刻罗烟的腰伤跟脚伤一并返了上来,疼的她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噢!娟子,你不用担心!这龙七是哥的好友,只要哥前去知会一声,管保你的红姐平安无恙!”乐天悉心的宽慰道。
“小和尚!即刻带我们前往龙七府上!”乐天回头冲适才那个小沙弥说道。
“这个……每次都是他来寺院找我们,我们从未去找过他,所以那位龙施主的住处小僧实在不知呀!”小沙弥无奈的回答。
“啊!这可如何是好呀?乐天哥你快些想个法子救救红姐吧!若是救的晚了,只怕凶多吉少!”罗烟急的差点哭了。
“这位女施主且放宽心!龙施主接走萧姑娘的那一幕小僧是看到了的!那当真是情意绵绵、你侬我侬,绝无半点加害之意!”小沙弥道。
“噢?这就奇了怪了!不过以我对龙大哥的了解,他为人心高气傲、侠骨柔肠,断不会随便加害一个柔弱女子的!娟子,你伤势不轻,咱还是赶紧回去治伤要紧!今儿天色也不早了!明早我让小五带人到城里查一查!一定帮你把红姐给接回来。”李乐天道。
“乐天哥!那个龙七当真是你的朋友?”罗烟问道。
“千真万确!”李乐天回答的很是肯定。
“嗯!那就好!我相信乐天哥的朋友定然不会是坏人!”罗烟道。
雷阵雨多不长久,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停歇,乐天让手下的弟兄该救人的救人,该收拾的收拾,待一切处理妥当之后,便背着走不成路的罗烟奔白素家去了。
(3)
龙七这个人生活颇有规律,不但喜欢夜跑,还喜欢晨练,而且还总是喜欢拖着手底下的人一起练。这不,今儿早上,天刚蒙蒙亮,龙七便带着小六子和唐铁二人来到了城西的小山岗上。今天天气不错,风湿露重,薄雾清凉,空气中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薄荷味。
“小六子!你跟我多久了?”龙七问道。
“回七爷!足足两年了!”小六子道。
“你是谁的人?”龙七又问。
“小的当然是七爷您的人了!小的对七爷您那可是忠心耿耿……”小六子连忙说道。
“我的人?你好像既是王公公的人又是黄公公的人吧?子不闻忠臣不是二主吗?你这都三个主子啦。”龙七道。
“我……小的不懂您在说什么!”小六子表情有点僵硬。
“哈哈哈哈!你以为我龙七是那么好糊弄的吗?两年前我就知道你是王精忠安插在我身边的卧底!不过我一向敬重王公公的为人,所以故意没把这事儿挑破。不想你竟利用传信之便,又去投靠了黄公公!黄公公命你先将我的行踪泄露给王精忠,引灵蛇卫前来,再把灵蛇卫的行踪透露给我,以借我的手除掉灵蛇卫这个心腹大患!在除去灵蛇卫的同时,你跟那黄公公又以弱水宗的名义,胁迫严嵩那狗贼在皇帝面前参了王精忠一本,说王精忠滥杀朝廷命官,并将王精忠这些年来的刺杀名单交给了皇帝。这位愚鲁不堪的皇帝竟不问青红皂白,当场下令诛杀了王精忠!如此一来,你们神不知鬼不觉的便将王精忠和他的灵蛇卫全消灭了!”龙七缓缓说道。
“这……可是那王精忠不也是您的敌人嘛?他可是一心想着要杀您呐!”小六子道。
“没错!王精忠的确是龙某的敌人!他无时无刻不想将龙某杀之而后快!可是似这等借刀杀人之计,你们万不该借到我龙七头上来!我对手下的第一要求就是忠心!似你这等卖主求荣之辈,岂有半点忠心可言?实话告诉你,黄公公已经发来密信!要我将你灭口!”龙七道。
“七爷饶命啊!看在小的这两年为您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小六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别傻啦!赶紧走吧!”龙七道。
“谢七爷不杀之恩!小的这就走!”小六子连忙转身往山下跑去,为防七爷改变主意,他跑的很快,途中一连摔了三个跟头,也没觉得疼。
“七爷!您就这样放了这个狗奸细?属下觉得甚是不妥!”唐铁在一旁不满的说道。
“唐铁啊!素闻你的神箭一滴油天下无双,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不知最远能控射多少步呀?”龙七没有正面回答。
“区区雕虫小技而已,平地上一百五十步,山坡上要根据陡峭程度而定,一般二三百步吧。”唐铁信心满满的说道。
“那你看看这有多少步了?”龙七指着小六子的背影问道。
“哎呀,这得将近三百步了!”唐铁估摸了一下说道。
“试试吧!”龙七道。
“好嘞!”听到龙七的吩咐之后,唐铁即刻开弓搭箭,因为小六子此刻已经快要跑出极限射程,所以刻不容缓,只听“嗖!”的一声,那‘刺破穹苍一滴油’已经离弦。
此时小六子正好跑到一株松树跟前,原本还想着靠过去歇歇脚,忽听“啪”的一声,一支乌溜溜的长箭狠狠的戳在了前面的树干上。
‘哎呀!这不是唐铁的神箭么?真是好险啊!幸亏只是射到了树干!’小六子庆幸道。
‘不行!我得快点跑!万一他再射一箭怎么办?哎?不对呀!适才那支箭是怎么射到树干上的?我的耳边为什么没有听见破空声呢?啊?不好!难道是……’小六子一边诧异,一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当感受到那凄冷的寒风透过胸前的细洞直接吹进脊梁沟时,他立时便死了,不是疼死的,而是吓死的。
“嗯!这神箭一滴油果然名不虚传,颇具古风呐!”龙七颔首赞许道。
“哎呀,适才纯属侥幸!七爷!属下很想知道,万一这一箭射空了咋办?难道您真就把他给放了不成?”唐铁问道。
“怎么可能?破立刀泠峰正在山下的茅亭子里等着呢,其实这活儿原本是他的。对了,这小六子的尸首今晚我还要用一用,你过去收拾一下。”龙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