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结束后的第一天,明泽就早早地去了单位,他磨破了嘴皮子,找了一圈儿的同事借,才凑到了一笔钱,因为他迫切需要用这笔钱去赎回木子在年前典了的结婚钻戒。明泽清晰地记得,钻戒上面刻有“ILOVEYOU”三个英文单词。三颗璀璨的钻石,分别镶嵌在“ILOVEYOU”三个单词之间,闪着熠熠光芒。他当初在深圳挑选这个款型的钻戒,也是有深刻的意义的:他将自己的爱的誓言送给了木子,希望戴在她的指间陪伴她一年又一年,直至她满脸皱纹,双鬓斑白.......
借到钱后,明泽赶紧向单位请了假,便怀揣着借来的一大叠钞票来到典当行。见到典当行老板,明泽掏出一叠钞票,请求典当行老板将之前木子典当的结婚钻戒还给自己。看着眼前的一叠花花绿绿的钞票,典当行老板却摇了摇了手,叹了口气,边将钞票推还给明泽,边惋惜地说:“来不及了,那个戒指已经处理掉了,你过年之前来就好了!”“我再加一倍的价钱,你看能不能帮帮忙,帮我把那个戒指给追回来,要知道那个戒指对我和我的妻子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明泽焦急地满脸通红地补充道,边说着边努力从荷包里掏出更多的钱。“真不好意思,已经处理出去的了东西,我也有心无力了!”典当行老板无奈地解释道。
结婚钻戒没追回来,明泽班也没心情上,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家。木子一见明泽脸上的表情,便猜得了八九分。仔细一问,果然是因为戒指的事情。“明泽,别伤心,钻戒我不要了,只要我们把日子过好,我希望我们开心幸福一点。”木子对明泽说。明泽点了点头,努力佯装出来笑脸,朝木子安慰似地笑了一笑。接连的几天,明泽都提不起来一点精神,借来了钱如数还出去之后,人却好似害了一场大病似的颓废不振。木子看出来明泽有了心结,想努力安慰,却又无力开口,更找不到任何解决的办法,只想着等攒到钱后再到市面上找一找,看能不能在武汉的市面上找到一款一模一样的镌刻有“ILOVEYOU”三个英文单词的钻石戒指。
日子漫不经心地过着。新年过后,开学之前,泽母从老家赶回了武汉,换回了木子小姑子的重新返校。木子每天算计着花钱,计划用慢慢积攒下来的钱补回一个一模一样的钻石戒指。为了找到与之前明泽送给自己的结婚戒指相同款型的钻戒,木子趁泽母白天带小宝睡觉的间隙,在网络上搜索着武汉所有铂钻饰店,记下地址和相应的公交搭乘号,从出租房走上漫长的一段路到公交站台,接着一一跑去店面亲自查看。跑了三个月之后,木子才发现,她的想法并不现实,因为几乎跑遍了全武汉所有的铂钻门店,她都没有找到与之前明泽送给她的一模一样的镌刻有“ILOVEYOU”三个英文单词的钻石戒指。木子怅然若失地回到家里,因为害怕明泽伤心,便不敢将自己偷偷出去找戒指和寻找未果的事情告诉明泽。只是一个人躲在静默的黑夜里黯然伤神,祈祷着自己有一天能再次戴上与明泽送给自己的结婚戒指一模一样的铂金钻戒。
五一期间,木子在网络上突然收到了来自轩子的QQ消息:
蓝色贝雷帽:木子,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你还好吗?
蓝色贝雷帽:得知你回武汉了,或许是因为你,我也回来了。
蓝色贝雷帽:我五一结婚,为了不打扰到你原本平静的生活,所以现在才告诉你。不怕你笑话,虽然我的婚姻里没有真爱,但是我仍会努力营造出幸福的假象来麻痹自己。因为我的职业需要光辉,不容许有污点。我只有不断地、不断地把自己包装得很完美,向上攀附,往上追求,才有出路,才有前途。当初是我对不起你,但是后悔有用吗?我只能远远地,在黑暗的角落里做你的影子,默默地注视着你,观望着你,并祝你幸福!
收到来自轩子的消息,木子用同样的方式给轩子的QQ留了言:
寒武纪:我很好,拥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和有爱的家庭。
寒武纪:得知你结婚,祝你新婚幸福,婚姻美满!
寒武纪:希望你用真爱去对待你的妻子,否则她会很难过,也会很可怜。你既然选择了跟她结婚,就应该好好的爱她并携手一起走下去。这样,你们才能获得最终的幸福而不是虚假地貌合神离。
接到木子的留言,轩子补充道:
蓝色贝雷帽:我的真爱在若干年前,武汉长江大桥夜幕中,长发飘飘的芬芳中,不经意地丢失了。我想努力找回,却发现再也找不回来了.......
关掉QQ,木子感到心力俱疲。看着躺在一边早已进入酣梦的,每一天都有着全新变化的小宝,木子心里才稍感安慰。她轻俯在小宝粉嫩的脸颊上亲了又亲,温柔地对小宝说:“宝宝,只要你好好地,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妈妈再做什么牺牲,再受什么委屈也是值得的......”
泽母与木子一起照顾孩子时,仍旧观点不一、矛盾不断。但是一想到明泽要求自己尽量不要跟自己的母亲吵,试着去尊重她,木子便忍住不满和怒火,尽量事事迁就泽母。所以,盛夏来临,当泽母提出回家的时候,木子也不再纠结,欣然同意了。经过商量,泽母提出回家这段日子,考虑到木子一个人既要买菜、洗衣、做饭又要照顾小宝,可能会忙不过来。而泽妹恰巧这段时间会放暑假,便想让泽妹再度替代自己过来帮助一下木子。了解到泽母的想法,木子点头答应了。
七月之初,等待放假的泽妹过来后,泽母便着急地收拾好行李,匆匆踏上了返乡的火车。临走之前,泽母再度张口找明泽要一笔钱回去装修房子,好日后为泽弟结婚所用。但是,明泽想着空空的银行存折和每个月用得精光的工资卡,备感无奈和窘迫地拒绝了。帮儿子照顾孙子,却没拿到任何报酬,泽母闷闷不乐地离开了。
泽妹到来后,木子心里的忐忑也随之油然而升。因为不放心少不更事的泽妹照顾年幼无知的小宝。在厨房做饭、卫生间洗衣中的木子便时不时地放下手中的活到客厅看看泽妹和小宝。见他们安全如初,木子才放下心来继续干手中的活儿。然而,木子没有预料到即便自己再谨慎、再小心,让她不放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天中午,吃过午饭后,木子用水壶烧了一壶开水灌进了开水瓶里。小宝看见水壶感到十分新奇,便在泽妹的搀扶下,跟到厨房去拿水壶玩。此时,木子正在收拾碗筷,无睱顾及正在厨房,和泽妹玩得正酣的小宝。却突然听到“哇”地一声大哭,木子放下碗筷赶紧冲进厨房,只见站都站不太稳的小宝跌倒在水壶旁边,牙、嘴磕到水壶上面,鲜血直流。而泽妹却愣愣地站立在一旁,束手无策、呆若木鸡。木子赶紧跑到小宝旁边一把抱起小宝,安慰了好久,小宝才慢慢才由大声啼哭变成小声抽泣。考虑到嘴里的皮肤不像体表的皮肤那样容易消毒,木子便没有特意帮小宝做口腔伤口消毒,而是叮嘱泽妹以后不敢再让小宝玩水壶,也不敢再让孩子抱着尖锐锋利的东西乱跑。听到嫂子的嘱托,泽妹稀里糊涂地点头答应着。
好不容易安慰完小宝,木子又着急着洗着碗,忙着家务。可碗还没来得及涮完,木子就听到“嗵”地一响,冰箱门被来拉开了,发出沉闷而剧烈的声音。听到声音,木子赶紧将手中的盘子放到一边,扭过头一看,却发现小宝一个人正打开冰箱门,拿起冰箱里的存放的泥土混杂的藕带往嘴里放。这时,站在不远处的泽妹才反应过来了似的,箭步上前去抢夺小宝已经含在嘴里的藕带。小宝被这个小姑姑突如其来的抢夺行动吓了一大跳,立刻呆怔在原地再度大哭起来。看到原本受伤的儿子,再次被惊吓的面无表情,木子心头刀剜般地疼痛。她抱起小宝,哄骗其放下手中的藕带。然而小宝却停止不住啼哭,为了安慰小宝,木子又赶紧拿了半瓶牛奶喂他。哭得累了,小宝含着奶嘴进入了梦乡,小脸上却清晰地挂着两道斑驳的泪痕。看到怀里幼小的孩子因为没有家人精心地照顾委屈成这样,木子心里无比自责。而且一想到泽母就这样弃自己稚嫩的孙子于不顾,自顾自地一走了之,掩人耳目的找一个连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的孩子去照顾另一个婴儿。作为媳妇,木子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还没来得及反思与埋怨,午觉期间,木子就发现了不对劲:小宝浑身滚烫。用温度计一测,却发现小宝发烧了,而且一下就烧到三十九度多。无奈之下,木子赶紧拨通了正在上班的明泽的电话。接到电话后,明泽赶紧请了假赶回了家,并跟木子一起拦了一辆出租车将小宝送进了当地妇幼保健院。挂上专家号后,医生告诉木子和明泽,小宝患的只是简单的感冒发烧,可以先打三天吊针,看情况能不能好转。一想到只有医生才能治好生病中的小宝,木子赶紧点头,表示愿意配合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
打了一天吊针后,木子将小宝带回家,却发现仍不见退烧,而且温度越烧越高。看着宝宝翻来覆去,难受地难以入睡的样子,木子心里纠结不已,她不停地给小宝量体温,烧高了喂退烧药美林。可是每当药劲过后,小宝便又会反复发烧。而喝了美林之后,小宝就会浑身汗透。木子不敢合眼,只能坐在小宝身边,不停帮他换隔汗巾和衣服、裤子。第二天,又打了一针,小宝仍不见退烧,而且烧得整个人都病蔫蔫地,似乎没有一点力气。木子每隔几个小时就会反复给小宝喂退烧药。看着孩子痛苦的模样,木子的内心无比煎熬和难受。看着小宝不断发烧,不断出汗,木子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虑不已。第三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木子便带上小宝去了医院,挂上号等待着专家为小宝坐诊。等了一早上,好不容易排上号了,木子赶紧抱上已经烧了三夜两天的小宝冲进诊室,坐到医生跟前。等到木子焦急地将小宝的情况讲给医生听,并苦苦央求医生无论如何得救救自己年幼的孩子时,医生却平静地告诉木子,不要害怕,孩子烧个两三天也很正常,继续打吊针就行了。木子继续追问医生,是不是开的药没有作用,导致孩子高烧不退,需不需要更换其它特效药时,医生却摇摇头,示意没有必要。
当木子抱着小宝在医院打了第三天针后,傍晚回去却发现小宝仍旧发烧,而且烧得更加厉害了。小宝不断捂住自己的头,对木子和明泽:“爸爸、妈妈我烧得头好痛。”听到孩子的颤抖虚弱的声音,木子感觉整个人的精神都快要崩溃掉了。晚上十点,她赶紧用毯子包好小宝,叫上明泽和泽妹拦上出租车去医院挂急诊。急诊人也很多,木子抱着浑身滚烫的儿子,无法安坐,她不停地绕在诊室外走来走去,希望快点叫到小宝的名字。小宝说烧得想吐,木子的脸一阵通红,一阵惨白。她请求明泽赶紧去恳求医生:因为小宝烧地快受不了,得请医生赶紧救救小宝性命。在明泽不住的恳求下,急诊医生答应赶紧将小宝抱来,提前为他诊病。
急诊医生看了看小宝的情况,又向木子询问了一下之前的情况后,让小宝张开嘴,并用手电筒朝小宝嘴巴里面照了照,最终得出了与之前儿科专家不一样的结论:“这孩子得的是急性口腔疱疹,得赶紧住院!”听到急诊医生下的结论,木子长松了一口气,眼泪不禁喷薄而出,对高烧地焉焉一息的小宝说:“孩子,住院是好事,你的病终于找到原因,你终于有救了!”
在明泽的安排下办好了住院手续后,木子和泽妹便一起陪着小宝住进了医院。住院部内,小宝一入住便被安排进行了各种各样的检查,而检查的内容包括抽血、扎针、化验。当看见小宝一头黑亮的寸发被医生的剃刀刮的四处斑秃,长长的针管扎进小宝的头发和胳膊上,小宝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时,木子感觉自己的心头滴血般地疼痛。木子紧抱着自己的孩子,不停抚摸着小宝的头发,说:“宝宝乖,不要怕,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检查完后,小宝打上了吊针。因为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安排有护士为小宝按时测体温,安排喝美林,木子便稍显安心了些。
同一间病房内住了三个小病人,除了小宝之外,另两个都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陪护。看着人家的孩子有那么家长同时疼爱,而自己的孩子只有自己和年幼的小姑姑看护,木子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给泽母拨通了电话,告诉孩子高烧了好几天,病得很厉害,已经住院了,希望她和泽父能前来看看陪陪宝宝,在医院像其他的爷爷、奶奶一样帮忙关心照顾一下宝宝。然而,令木子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这简单的请求竟被泽母果断地拒绝了:“我们去有什么用?我们又不是医生,医生都治不好小宝的病,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可是你的孙子已经烧了几天几夜了,病得这么严重,你们不应该来关心照顾一下吗,就算是给点安慰也是好的啊!”木子气愤地说。“我们去了也是白去,还不如不去!”泽母执意不愿前往。听到泽母的电话,木子绝望地挂断电话。
住了几天院后,小宝发烧的温度有所下降,只是脸上、身上开始起大片的红色小疹子。从同住一室的病友家属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后,两个值班医生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将木子叫到医生办公室。他们在昏黄的灯光下,对木子说:“我们怀疑你们家孩子得是一种严重的传染病,需要隔离。”“那究竟是什么病呢?”木子急切地追问道。“这个也说不准,可能是猩红热、可能是麻疹,也可能是其它严重的疾病。”两个医生一唱一合地对木子说。“会危机性命吗?”木子惊吓地脊梁冒冷汗。“这个说不准,也可这种可能,不过得边观察边看。但是需要跟其他人隔离开来,我们得安排其他人退出你们的房间,所以你们得承担另外两个病人的房间费用。”木子听到两个医生边对自己说,边露出诡异而魑魅的微笑。
回到病房,木子看到另外两个小病人及其家属已经在医生的安排下退出了自己所住的房间。仍在发烧却已熟睡的小宝正不安地抖动着幼小而瘦弱的躯体。木子泪流满面地将孩子从病床上抱起来,抱在怀里,看着外面黑夜里大街上零零碎碎的灯火,却一夜未眠。她无数次地试图拨通明泽的电话,却怎么也拨不通。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可怜的孩子,木子就像失去了整个世界般的悲凉。“宝宝,妈妈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你的,你是我的儿子,我是你的妈妈,就算全世界都会放弃你,我也会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疼爱你、照顾你......”木子不停地亲吻着小宝稚嫩而瘦弱的脸颊说。
看着自己在冰冷的月光下投射出来的抱着孩子,形只影单的影子,木子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日子:在生活的煎熬挣扎中,后知后觉距离毕业已经八年有余了。八年来何其漫长,又何其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