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士一边咒骂着,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武器来到帐篷外面。他们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声音。洪宽、唐乐天、霍继祖等人来到军营外围的篝火旁,极力望向篝火之外的山谷,但注视良久,仍然没有一丝敌人的踪迹。
呜!呜—一短一长的两声龙号先后响起,这是禁军召集将领的信号。
洪宽、唐乐天、霍继祖来到中军,只见董彬站在一处宽敞的空地上,身边是鲍舒文、罗庆余、马顺、邓世贤、张广南。不久,几个手持军棍的士兵押着一个哨兵走了过来。
董彬一看又是那个脸上长着疹子哨兵,勃然大怒,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大骂:“奶奶的,你看见什么了,乱吹龙号?”
“人影,我看见一个拿着弓箭的人影!”哨兵惊慌地说,“不对,是箜篌,是那个女杀手!”
“你真的看清楚了?”董彬逼问。
“不是特别清楚,但是,”哨兵犹豫了一下,“但是我怕龙号吹得不及时又要挨军棍。董大人,我昨天晚上的伤还没好呢,求求你不要再让他们拿军棍打我了!”哨兵苦苦哀求。
“你确定看到了一个人影?”董彬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是的,大人。千真万确啊!”哨兵起身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
董彬一挥手,示意哨兵可以自行离去,哨兵千恩万谢地走开了。
霍继祖说:“董大人,我们是不是应该派一些人出去搜查一下?”
“不。”董彬斩钉截铁地说,“又是声东击西,想骗我没那么容易!大家回去休息,如果他们敢来劫营,让他们有来无回。”
唐乐天回到军用帐篷,穿着铠甲躺在潮湿的树枝上。他感到自己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烦躁不安了,“司马吟在军营附近做什么,她又想耍什么花招?难道我真的不应该放她走?”唐乐天思绪万千,“不对,她不过是勾魂教主手下的一个马面鬼卒,杀了她不能解决任何问题。马面鬼卒……”仅有红色裹胸、短裙遮体,赤足奔跑的司马吟又浮现在他的眼前,“她又来做诱饵?”他突然为司马吟感到悲哀,因为诱饵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在如意客栈的战斗中,司马吟没有被乱箭穿心不过是侥幸而已。
“不对,”唐乐天起身坐了起来,“他被洪宽抓住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如果她现在仍然是一个人,她为什么要来到军营附近?洪宽会不会再次出营抓捕她?”
唐乐天起身走出帐篷,抬头看了一眼秋日的夜空,月亮欲圆未圆,星星熠熠生辉。他记得那个脸上长着疹子的哨兵是在军营的西北方吹响龙号的,便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一个高大的哨兵正在篝火旁边来回踱步,唐乐天走到他的面前,说:“我到军营外面方便一下。”
“唐队长,您别走太远,外面可能有刺客。”哨兵满怀善意地说。
唐乐天点了点头,向篝火之外的夜色走去。“司马吟会躲在哪呢?”他放眼四望,发现西面那片松柏参天的山峰是最适合隐藏的地方,而这座山峰的山脚与军营的距离并不十分遥远。他朝着山脚走去,边走边想:“转过那个山脚应该是另一个山谷,那里会不会有等着刺杀待风云和董彬的勾魂令使和马面鬼卒呢?”
在即将转过山脚的瞬间,唐乐天有一些犹豫,但他还是转了过去。不久,他走进了另一个山谷。山谷中空无一人,只有远方的狼嚎,背后山上的鸟鸣和一些难以名状的声音。他转身看着长满松柏的高山,猜测着司马吟躲避的地方。忽然,远处传来了微弱的琴声。“是箜篌的声音,司马吟?”唐乐天沿着山脚,寻着琴声向前走去。然而,他与弹琴之人的距离并未缩短。
箜篌之声时断时续、不断向远处飘移。“莫非她想把我引入伏击圈?勾魂教的人想俘获帝国太尉的世子?”唐乐天有些疑惑,他停住了脚步。奇怪的是,他与弹琴之人的距离仍然没有改变。“她也停下了脚步,”唐乐天心想,“既然我走你也走,我停你也停,那我索性坐在这儿。”
唐乐天装作忽然对琴声失去了兴趣,转过身坐在离山脚不远的地方。他抬头望着欲圆还缺的月亮,耳朵却仍在留意林间的琴声。几个心跳的时间过后,断断续续的琴声突然沉寂了下来。唐乐天暗想:“莫非她见诱敌不成,就放弃行动了?”
林间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唐乐天右手握住龙纹剑的剑柄,做好了随时一跃而起、挥剑刺杀的准备。脚步声越来越近,但唐乐天仍然没有回头。
“唐乐天,”司马吟跺着脚说,“你干嘛不到林子里来找我?”
“我为什么要找你?”
“你不找我来这里干嘛?”
“看月亮。”唐乐天淡淡地说。
司马吟走过来,双手捶打着唐乐天的肩膀。当她看到唐乐天握着剑柄的右手时,狠狠推了唐乐天一把,“你以为我会害你是不是?我知道没有人把我当好人,我是勾魂教的马面鬼卒,不值得你信任。”她声音哽咽,说着说着,竟然低声哭了起来。
唐乐天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女人的哭泣,他认为作为一个男人不应该让身边的女人流泪,不管这个女人是谁。他急忙转过身,想要安慰一下司马吟,谁知司马吟竟然一下扑到唐乐天的怀里抽泣不止。唐乐天异常窘迫,他从未与任何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他很想推开她,却担心她会哭得更凶,只得安慰她说:“别哭了,我信任你。”
“你说谎。”她紧紧抱住唐乐天,“但我会感谢你的。”
“感谢我欺骗你?”
“嗯。”
“我是怀疑过你可能会……”唐乐天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心里一直盘算着如何尽快推开司马吟。
司马吟慢慢离开了唐乐天的怀抱,幽怨地说:“你以为我会把你出卖给勾魂教?”
“我……”
“看来我是没有机会做一个好人了。”司马吟叹了口气,幽幽地说。
“为什么?”唐乐天疑惑地问。
“连你都不信任我。”
“我……我要是完全不信任你怎么会来找你?”唐乐天自己都不清楚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司马吟低头不语,还挂着泪珠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羞涩地摆弄起衣角,忽然察觉这身她在斥候村农舍偷来的衣服又大又土气。她急忙转过身,说:“我穿这件衣服是不是很丑啊?”
“你这么漂亮,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唐乐天试图安慰她。
司马吟喜出望外,转过身又想扑进唐乐天的怀里,但唐乐天急退一步,伸手扶住司马吟。“你为什么在军营附近出现?”唐乐天问道。
“为了找你。”
“找我?你为什么要找我?”唐乐天不解地问。
“我……”司马吟突然扭捏起来,满脸娇羞,低头不语。
不解风情的唐乐天又问:“你不知道你这样做很危险吗?”他本想接着说说哨兵发现她之后的情况和洪宽会再次追捕她的可能,却被司马吟打断了。
“我知道,”司马吟抬起头望着唐乐天,“如果脱离勾魂教,教主会将我的名字写在索命牌上。”
“你想脱离勾魂教?”唐乐天疑惑地问。
“嗯!我是个孤儿,勾魂教的人收养了我。”她答非所问地说。
“那个盲眼老人……”唐乐天忽然想到那不过是另一个马面鬼卒而已。
“他是我师傅。”她看了唐乐天一眼,便低下头接着说,“我不想再做马面鬼卒了,我好怕……”她抓住唐乐天的双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求生的希望。
“你真的想洗心革面?对不起,我……”唐乐天感到自己可能用词不当,他暗想一定是她抓着我的手打乱了我的思维。他很想抽回双手,又怕会伤害她的自尊心。
“嗯!洗心革面。”司马吟坚定地说。
唐乐天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挽救司马吟的冲动,他反手抓住她的双手,用力地握住:“《圣贤书》说得好‘一心向善,即是善人’,从这一刻起你不再是勾魂教的马面鬼卒了,你是一心向善的司马吟。”
“嗯!从这一刻起,我是一心向善的司马吟。”她一边说一边投入他的怀抱。
唐乐天没有躲避,他完全沉浸在拯救他人心灵的喜悦之中。
“乐天,他们要在断肠路截杀你们。”司马吟离开唐乐天的怀抱,忧心忡忡地说,“我来到军营附近就是想告诉你,让你多加小心。”
“你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吗?洪宽再来抓你怎么办?”唐乐天问道。
“我……我觉得你是一个好人,唯一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司马吟动情地说。
“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遇到的男人都想得到我的身体,只有你,”司马吟羞涩地下了头,双手又开始摆弄衣角,“只有你从来没有色迷迷地看过我,董彬给你机会,你都能拒绝。”
唐乐天心想“我要是不拒绝,我就像何胜一样被埋在如意客栈了”,但为了坚定司马吟向善的决心,他没有说破,“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我十六岁了,在这十六年中我只遇到了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那个人就是你。”司马吟真诚地说,“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洪宽一定会把我送到董彬那里邀功请赏,那样的话我恐怕已经死在董彬手里了。”
“谁在这里说我的坏话?”洪宽从松柏密布的山中走了下来。
唐乐天迅速挡在洪宽与司马吟之间,冷冷地说:“你怎么来了?”